《大都会》是需要很多年来解读的作品。可惜现代观众的耐心越来越少,成见越来越多,幼稚的自负更是越来越强。观影中途,漆黑放映厅中此起彼伏着一个个手机小亮点,自以为是的心早就飞得不见踪影了。

爱看电影的人大概率不会错过Francis Ford Coppola(柯普拉)的新作《大都会》(Megalopolis)。

在印度教的传说中,雪山女神Parvati(帕尔瓦蒂)是个充满复杂性的神祇,有慈爱、有狠辣、能毁灭、能保护,不仅有多元面相,而且拥有众多化身。崇拜者们只能从各自的视角去解读、仰慕、敬畏、崇拜,而不可能全方位地观察与审视这位伟大女神。

电影中的男一号凯撒设计的全新乌托邦,与新加坡的社会实践颇为相似。(卲氏机构提供)

《大都会》可说是新时代的启示录。筹备时间跨越数十年,制作成本超过1亿5000万新元,柯普拉同样赌上了全副身家。电影故事围绕一个现代乌托邦的建造展开,男主是位理想主义建筑师,一开始就被赋予控制时间的超能。他要将城市重建成为近乎虚幻的完美社会。然而,他的愿景却遭遇到保守势力的阻挠、家族阴谋的陷害,还有自身灵感丧失、超能消散等等困境,引发出一场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个人梦想与社会秩序、纯真情感与邪恶欲望之间的纠结激突。

作为好莱坞的传奇导演之一,柯普拉的新作既包含对文明毁灭的深刻思考,又有人性善恶的冲突纠缠,同时还孕育着对人类未来和社会再生的无限想象,神奇地呈现出帕尔瓦蒂式的多元面相。作为小迷弟,微言就像是信徒面对雪山女神,只能从某个特定的角度去感知认识《大都会》的某些面相,而难以全面解读他的作品的复杂性。

柯普拉用古罗马著名政治人物如Cesar(凯撒)、Cicero(西塞罗)、Crassus(克拉苏)等为主角命名,把现代都市的未来放置于古罗马坠落宿命的深渊之畔,并将自己80载人生深刻体验的美国现代生活幻化成多姿多彩的声光影揉进电影镜像深处,创作出又一部光怪陆离维度深邃的烧脑神作。

全新乌托邦让人想到新加坡

能编能导的柯普拉在电影界是神一般的存在。半个多世纪前的1971年,他已凭《巴顿将军》(Patton)夺得首座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紧接着就打造出《教父》(The Godfather)这样的神级名作。可敬的是,柯普拉一直坚持着“文艺”梦。对他来说,接拍商业片、经营酒庄酒店等等,都是为思想性文艺片筹措资金的手段而已。

他被谈论最多的艺术片应是1979年的《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虽然这部电影被美国电影学会在1998年选为“百年百大电影”第28位,但当年柯普拉抵押了房子、汽车乃至《教父》带来的收益,才从预算严重超支、周期一再拖延的噩梦中挺了过来。可是公映后遭遇两极化评论,票房并不理想,还险些将他和George Lucas(乔治卢卡斯)合开的电影公司搞破产。

电影男一号凯撒(Adam Driver亚当德利弗饰)设计的全新乌托邦,总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新加坡。凯撒的梦想城市与新加坡的社会实践颇为相似,都在追求科技进步与自然和谐的共生平衡。在新加坡,智慧城市的建设和环保项目的推进,演示了如何通过创新思维积极主动去解决城市面临的挑战。大导演柯普拉关于未来城市的艺术化想象,正在新加坡一步步变成现实。影片中凸显的权力冲突与个人理想的碰撞,其实也带出新加坡现实中须要解决的问题,既如何在追求社会宏大目标的同时,保护个人自由、历史传统以及社会创造力。

《大都会》史诗般的宏大叙事加上多元镜像所展现的丰富象征意义,就像一艘满载奇珍异宝的巨轮,理应在广袤的海洋上任意驰骋,到处面对的都是对它的热切期盼与欢呼。然而,被多种社交媒体毫无底限地尽情渔猎后,现实中还能找到那片浩瀚的海洋吗?

这种多维度的艺术表现,让许多人都能从电影中找到与自己产生共鸣的部分,无论是对社会解构的沉思,还是对未来重建的期盼。通过个体各自不同的不断解读,并将这许多解读汇聚起来,才有可能较为全面地理解《大都会》的多元内涵。柯普拉的创作,既有对旧有形式的无情破坏,也有对无限可能的热情拥抱。在这样一部作品面前,我们需要更多的敬畏与谦逊,因为无论我们选择从哪个角度切入,都可能仅是触及柯普拉艺术宇宙的一个面向而已。

只能看到“神”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