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本的病亡率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很低,意大利病亡率已经超过10%,日本目前不到1%,为什么同样是老龄社会,同样是发达国家,却有如此大的差别呢?

(作者是日本国立新潟大学副教授)

第三,到目前为止,日本还主要依靠在没有采取大规模的强制性封闭措施的情况下,实现低感染扩散率和病亡率,这一点与新加坡的抗疫模式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在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疫情成为全球大流行后,安倍在记者会上说,日本不是一个国家在战斗,而是需要社会紧密合作。日本主流媒体的社论,也谈及20世纪初传染病疫情扩大后,主要工业国家采取了自私的本国主义政策,客观上导致社会受到重创,为之后的国家间关系紧张和世界大战的暴发播下仇恨的种子,强调拒绝本国优先和国际合作的必要性。

但是,反过来冷静分析的话,如果日本已经发展到欧美那样的大规模社区扩散,例如发生了类似意大利那样的大量挤兑医疗资源和重症患者出现,那肯定也纸包不住火。因此,至少可以说目前日本的疫情尚处于可控状态,大规模的社区感染没有发生。

2月13日,日本执政党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表示,日本愿意举全国之力,不遗余力向中国提供一切帮助,与中国共同抗击疫情,只要日中两国团结合作,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2月13日为止,日本已经募集到12万套防护服。据报道,日本派出五架次包机撤侨的时候,每一次都带着救援物资而不是空机而来。我们也没有看到日本主流媒体说过“中国病毒”或者“武汉病毒”。

至于对日本大选的影响,笔者认为并非都是负面的,大致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将原来依靠“奥运东风”转为依靠“抗疫东风”,在今年夏天举行大选。日本目前是发达国家中管控疫情最好的国家,如果这个成绩能够保持下去,并在今夏基本控制住,这个东风并不会亚于奥运所带来的自信。

进出老人院的人员也戴口罩,门口有消毒水。这些卫生习惯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从小家庭和学校教育的结果,这些自洁的规范从小内化为习惯就成了自觉。自律加自洁,再到比较完备的医疗条件等因素的叠加,让我们看到至少到今天为止,日本是发达国家当中控制疫情最为有效的国家。

日本和国际奥委会达成共识,2020东京奥运会延期至明年夏天前举行,这是奥运历史上首次延期举办。

联想起一些发达国家的人士认为,疫情可以帮助就业机会回归本国的公开发言,明显体现出差距。笔者认为,应该承认这些是日本社会文明和进步程度的表现,也是这些年日本社会讨论很多的多文化共生社会建设,以及提倡包容性社会构建的成果。2月22日,日本天皇在即位后首次记者会上,特别强调了社会尊重多样性和宽容心的重要性。

奥运延期影响的可控性

发现确诊病例后,其他的密切接触者将会受到通知,基本上靠自觉隔离。大家基本按照要求,给防疫部门打电话沟通后预约检查。尽管目前存在上述检测数目少的问题,但社会的自律和守规矩,从结果上来看,缓解了医疗资源挤兑和交叉感染的风险,避免出现意大利那样的医疗崩溃的情况。

社会自律加国民自洁

尽管到3月20日左右,日本高层和国际奥委会一直表示,将按原定计划举行,但随着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表示不会派选手参加,加上疫情的全球扩散,日本国内认为今年夏天举办奥运已经不现实。在这种内外舆论气氛整体变化的背景下,延期的决断应该是各方能够接受的最理性的选择。

日本的文明抗疫

第三,此次安倍主动与国际奥委会通电话磋商延期事宜,从实际上来说比较合适。这个决定也基本上被朝野和社会所接受,不存在对政府信任度造成影响的问题。延期奥运会这样的重大政治决断时机,把握十分困难,做早了或者做晚了都会受到批评。

一方面日本已经开始采取大规模的经济刺激政策,从2011年三一一东日本大震灾后的经济恢复来看,日本经济自身的韧性还是很强;另一方面也取决于世界各国携手合作应对危机的速度和成效,特别是东亚两大经济体中日的合作。如果这两者结合,实现V字型恢复是可能的。

一方面这对日本经济、体育、政治和外交日程必然带来很大的影响,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如果能够利用延期的时间精心准备,实现防疫和奥运双成功,对日本和世界来说都是“转危为机”的标志性事件。

再联想到中国疫情暴发早期,日本卫生、劳工与福利部官员,对于网络上出现对中国人的偏见性留言,明确表态这是侵犯人权的事情,对此表示非常遗憾。日本不少中小学则向家长发通知,要注意避免歧视性言行的出现。再者,在疫情初期,日本政府和民众对中国提供的口罩等医疗物资支援,并辅以古诗词,也展现了人性温情。

尽管未来的发展无法预测,但到目前为止,日本的抗疫模式还算有效。笔者认为,总的来说是日本“社会的自律”加上“国民的自洁”。事实上,17年前的沙斯(SARS)疫情,日本同样是发达国家中病死率最低的国家。社会的自律很大程度上与日本社会的“羞文化”产生的同伴压力有关。

从疫情扩散的情况来看,到目前为止,日本的确诊病例数目远远低于其他的发达国家。当然,有不少评论认为,日本由于检测绝对数目少,而对此表示怀疑,认为公布的病例数目只是“冰山一角”。日本病毒检测绝对数目少的确是事实,而且按照日本的医疗能力,可以做更大范围的检测,因而上述可能性不是没有道理。

与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日本式抗疫的另一个特点,体现在社会没有出现污名化或者种族主义倾向。3月24日,日本东京大学毕业典礼上,校长致辞时,对于此次病毒疫情批评了近年来的“本国优先”思维,明确支持要进行跨国跨地区的医疗合作对话。致答词的学生代表中,还专门邀请了在东京大学医学院学习的来自中国武汉的留学生,那个学生在致辞中也表示隔绝就不可能有医学。

疫情仍然发展中,任何具有结论性的预测都是危险的。但是,从过去的经历和此次日本防控疫情来看,日本式防疫具有自身的优势,而且做到了“文明防疫”。在日本自身努力加上国际合作管控好全球疫情的情况下,东京奥运会延期的负面影响不仅可以减少,而且可能办成一次人类历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盛会。这不仅仅是日本的成功,也是整个世界的成功。

如果日本在今年实现抗疫胜利,明年奥运成功,自民党可以乘“双重东风”。第二种可能性则是明年夏天举办奥运会后举行大选。当然也不排除如果疫情控制不顺利,自民党内要求现任内阁留任的可能性。但是,无论哪种情形出现,最大的决定性因素仍然是日本国内和全球疫情的管控。

我们也没有看到日本出现大规模囤积日用生活品和疯狂购物的情况,社会秩序稳定;有因为错误消息导致大家抢购卫生纸的事情发生,但是很快被批判为没有矜持和轻信谣言。日本社会的自律性实际上在2011年的三一一大地震后就已经获得证明。第二,自洁与平时的卫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例如日本人平时感冒后就会主动戴口罩、洗手漱口漱鼻、人与人说话保持距离等。

然而,笔者认为这个影响是暂时的,关键是接下来一年怎么做的问题。首先,这次是延期,而不是取消,这就意味者东京仍可以做更好准备,把奥运会办得更好。第二,日本经济受到中美贸易摩擦和疫情的冲击,现在加上奥运取消的确压力不小,但面对这些挑战的并非日本一家。

奥运延期当然负面影响很大,最为直接的是大会组织者、航空酒店餐饮服务业、运动员等各个方面。从政治上来说,外界广泛预测延期打乱了首相安倍晋三可能会乘奥运成功的东风,在奥运后举行大选,实现权力顺利交接的计划。从外交上来说,奥运外交日程也不得不重新安排调整。除此之外,日本社会对奥运的热情和期盼也受到很大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