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认为建立起民主体制,就民主了。譬如台湾的民主体制和实践才20多年,其中许多环节和操作还须要提升完善。林毓生教授就曾指出:“多数表决是宪政民主的一环,但多数不必然是对的,因为多数有时可能是无知盲从的。所以,西方民主的运作、安排仰仗少数在知识和道德上怀有责任心的社会文化精英引领,这些精英的责任,一是促进多数人理解民主的意义,二是让民意能精准地被表达出来,但台湾社会目前似乎还缺少这样的精英。”

西方有民主素质和心得的政治家与思想家,都曾反复强调一个要点:即民主是最不坏的政治体制。这个表述点明了民主政治的真谛,即没有理想国,不搞乌托邦,民主不必追求最好,但须确保最不坏,也就是中庸、中道,不走极端的现代政治智慧。

在这意义上,生活工作在民主体制和社会的华裔,尽管可能还缺乏这种意识,实际上已超越千年历史的时空阻隔,与自己的许多同胞相比,已提前走上现代文明的康庄大道。这可能是一种幸运,但更应该是一种责任,即为了中华民族的未来及子孙后代,应不断开拓提升民主自由前途的重大责任。

现代民主国家之间很少发生战争,争执往往可以通过投票表决、协商谈判、斡旋妥协等方式解决,这本应是实现正常和健康“经贸全球化”的必要基础,否则就会埋藏隐患和爆发危机,被独裁专制反攻倒算。痛定思痛,人类文明正来到“第二次民主化浪潮“的关键节点。

“全球化”为什么会“夹生”?答案应该不太复杂:因为民主化的目标和任务远未完成。在这种不成熟的前提下匆忙推进全球化,最后往往面对苦果。非民主国家一旦翻脸,就可以把贸易上的能源或粮食供应武器化,要挟自己的客户,以达政治目的,譬如侵略主权国家乌克兰。

但极端偏执意识有一个优势,就是容易煽动人心和情绪,而理性和中庸却常对普通人的感召力不足。极端偏执意识只有遇到冷静和理性的头脑,才会失去诱惑和市场。这就是为什么林毓生教授深刻地指出:“……多数有时可能是无知盲从的……仰仗少数在知识和道德上怀有责任心的社会文化精英引领”。

民主的狭义意涵,是统治者必须取得被统治者的同意认可,也就是所谓“执政合法性”必须也只能源自民意。而广义的民主,则是缺乏这一现代文明必要标志的社会,实际上尚没有真正步入现代文明。有人把现代文明理解或描述成物质和资本丰富,这不是天真简单,就是别有用心。人类文明从来就不局限在物质文明,必须包括思想、价值、制度、管理和文化的同步发展升级。

自1991年美苏两大阵营冷战结束后,民主化的文明浪潮一时间席卷全球,有乐观者更是急不可待地开启所谓“后民主化”新阶段,即经济贸易的全球化。但随着2018年中美贸易战,及今年初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人们忽然发现,表面上蒸蒸日上的全球化,实际上更像一锅半生不熟的“夹生饭”。

而且,华文舆论和语汇也有不少误导:譬如大肆渲染某个党“惨败”,某个领导人“引咎辞职”,甚至遭遇“调查弹劾”。许多人一说起这样的话题,就像势不两立,却忘了无论表面选举结果如何,在深层上,难道不都是现代文明和民主政治的胜利吗?如果缺乏这样的基本认知,就说明不了解民主政治运作是怎么回事,说明在潜意识中还是受到传统极端政治的严重遗传干扰。这也许是某种传统和文化的“原罪”,也是走向现代民主政治的最大障碍。

确保乌克兰在俄乌战争获得最后胜利,不仅是为了维护乌克兰主权完整,更是打响“第二次民主化浪潮”的前哨战,为此,人类进步文明别无选择。

本文拟在美国中期和台湾县市选举的大背景下,重点谈一下华人社会的民主认知、实践和改进提升空间。这里的华人社会,包含台湾社会和华裔族群对美国民主过程的参与投入。

还有就是以为熟悉了民主程序内容,就民主了。譬如两年前美国总统大选,由于特朗普在败选后拒绝认输,并指责大选程序舞弊不公,激发了华裔选民圈内关于民主程序的研究和论战。熟悉民主程序当然重要,但远远不够。很多人在认知和价值上,还是不了解民主的哲学意涵是什么,也就导致民主基本精神的匮乏,这是一个重大缺陷。

完整的民主体系结构是三位一体:民主环境、民主程序、民主价值。三者缺一不可,否则就可能造成民主质量的下降甚至异化。民主不是为了建立某种社会优越感,而是实践普通公民权利。美籍华裔著名思想家林毓生教授,將民主区分为三个层次:极权、民粹和宪政。极权的案例,包括“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美等西方成熟国家,则用数百年经验换来宪政民主;台湾虽建立起了宪政体制,却有较多的民粹性质混合,导致在运作过程、手段,及有些结果与民主尚存距离。

在此大背景下,最近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新一轮民主选举,也印证《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作者托克维尔早在19世纪初的预言:“以为一个源远流长的社会运动能被一代人的努力所阻止,岂非愚蠢!……在民主已经成长得如此强大,而其敌对者已经变得如此软弱的今天,民主岂能止步不前!”

这也揭示出华人社会在民主认知和实践中经常出现的三大误区:首先是以为进入民主的大环境,就民主了。实际上不少人被深层的集体无意识所困扰,身在自由中不珍爱自由,盲目把狭隘的民族和民粹主义,凌驾于民主自由价值至上,最后导致身在民主社会,头脑还停留在老旧的过往,并由此产生许多荒诞结局甚至悲剧。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

西方有民主素质和心得的政治家与思想家,都曾反复强调一个要点:即民主是最不坏的政治体制。这个表述点明了民主政治的真谛,即没有理想国,不搞乌托邦,民主不必追求最好,但须确保最不坏,也就是中庸、中道,不走极端的现代政治智慧。如果在民主的实践中,不知不觉与极端意识挂上了钩,那就非常值得警惕和反省,因为极端恰恰是反民主的。

笔者以为,美国此轮中期选举,是美国社会挫败极端政治的胜利;台湾刚结束的县市选举结果,总体也都还属于正常政党轮替的性质,无须大惊小怪。民进党值得改进之处,在于更多超越简单乡土和民粹的局限,重点营造整合观、大局观、国际观;国民党则必须回答好“向何处去”这个根本问题,否则目前局部的一些胜选,可能还是难以挽回战略浑沌的总体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