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执世界牛耳近百年,如今退潮,中国渐有争霸实力,但在文明先进国家民众的评价却持续走低,可见世人还没认同。中国须要用文明说服世界,争取世人认同其价值观,接受对世局拥有较大的塑造力。
新问题固然是因后疫情时代的世界变化而生,主要是美中争霸衍生而来的新局。总的趋势是:单极主导趋向多极,零和博弈不被接受,和平共荣成为主轴,自主发展蔚为风潮,务实求利左右外交;这些意向已然成为众多国家的强烈吁求,也是世界运转方向改变的主要驱动力。
国际秩序重构的节奏近期加速,美国霸权处处受到挑战,中国对世局的主导力陡增。一个东升西降的世界图像清晰浮现于世。世界舞台上大戏连场,中国扮演主要编导角色,穿针引线串联起多条故事线,世界剧本因而加速解构与重写。
法国总统马克龙访问中国,体现了欧洲国家挣脱美国掌控的战略自主欲求;全球同步掀起的去美元化行动,侵蚀了美国及美元的霸权地位;中东油国违背美国意志减产石油,并构思分化油元而拆了美国的台;巴西总统卢拉访问中国,加大南方世界远美亲中的进程;中国一带一路建设已届10年后微调推进;中国倡议的乌克兰和平进程已在台面下密商折冲。世界的身躯正向中国倾斜,但中国的整体实力以及文明素质,能取美国而代之吗?
反抗美国霸权的中国与寻求战略自主的法国,近期一拍即合。马克龙访中备受礼遇,满载而归。他无法苟同西方与中国紧张关系“不可避免地呈螺旋式上升”的态势,确信法国仍是美国盟友,但说出“不是奴隶附庸”的重话。他劝告欧洲不要卷入台湾问题漩涡的说法,在欧洲各国引起强烈抨击,但寻求走上战略自主轨道、与美国拉开一定距离的说法,却道出许多欧洲人的心声。他的言行将对多极世界的建构产生深远影响。
美国与中国在国际秩序的主导力上消长分明,关键在于经贸实力起落有别。这是时代的大趋势,但中国虽然硬实力快速增长,软实力仍远未获发达国家肯定,操作国际关系的手法也嫌粗鲁,可见巧实力的改善空间还很大。
由美国一枝独秀的时代逐渐过去,世界上越来越多其他角色正在施展自我,发出声音,让世人目不暇给,也让各国领导人必须追赶新形势,妥为因应。诚如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日前接受中国媒体采访时说的,疫情后我们无法休假,必须回来,新学期开始了,我们又得“解决新问题”。
中国须要用文明说服世界
美国霸权在全球殒落,除了缘自政略不当与军事不顺之外,主要是彼此经贸关系疏离,成为严重破口。在印太地区,美国拒绝申请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而以印太经济架构(IPEF)替代,被许多东南亚国家视为“小儿科”。最近亚细安10国达成协议,降低对美元、欧元与日元的依赖,即与美国经贸实力弱化有关,也对全球性的去美元趋势推波助澜。
中法两国共同构建均衡多元世界的共识,先前已在中东清晰体现。受到美国拉帮结党压制,二十大之后的中共政要活跃于世界舞台,以建构一个不站队、非阵营化对立的多极世界相号召,既“解结”又“集结”,在美国长期主宰的中东获得实效。中国巨掌伸进中东,美国节节败退,亲中远美态势鲜明。中国先是促成沙特阿拉伯与伊朗两个宿敌和解建交,为中东止战谋和奠立基石,也启动沙特等油国与中国建立多方面紧密关系的进程。如同法国,沙国不再视自己为美国的“附庸”,而寻求独立自主成为区域主导力量。中沙已签订《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投资协议涵盖绿能、资讯、云端、交通与建筑等领域,整合政治、外交及经济的紧密关系,已非美国所能动摇。
美国仍是世界主要的稳定力量,但越来越多国家感觉利益受美国损害,对其霸道作风也越来越难忍受;崛起后的中国则趁机而入,积极促进世界秩序的重构。
(作者是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台湾资深媒体人)
巴西总统卢拉访华与此有关,他积极推动多极化世界的进程,去美元化是核心内容。他已与阿根廷开启建立共同货币以绕过美元的准备工作;也与中国达成协议,让中国交通银行旗下的一个巴西分支绕过SWIFT和美元,以中方设立的CIPS和两国货币作跨境银行清算。
以美国为核心的单极体系日趋式微,多元化的世界秩序应运而兴。美国近年为维系霸权地位而大打组合拳,最显眼的是挑起遏华激流,结合欧亚诸国,对华实施科技与产业链的脱鈎断供,两强相争屡屡搅动台海局势。俄罗斯侵略乌克兰受到美国等强力对抗,欧洲严重受害,和平谈判的曙光犹未亮现。美元霸权长期无节制滥用,无止境印钞令全球含泪买单,美元武器化已伤害其信用。美国在中东任意作为,造成乱局,对南方国家则鲜于关照。
在陷入僵局的乌克兰战争中,中国也插上一脚,提出12点主张,呼吁“尽快恢复直接对话”,以便“最终达成全面停火”。美国等西方国家多认为是偏袒俄国的单方面建议,多持反对立场。然而,相关国家都不堪久战,谋和是大势所趋,中国可在其中扮演重要的促和角色。美国仍在主导俄乌战争,但极可能一如在中东,陷入泥淖不可自拔境地,且造成各地烽火不断,久无宁日。如何终止乌克兰战争,并防范新的军事冲突发生,将对美国的领导地位与权威构成严峻挑战,以目前形势分析,显然对美国不利,而有利于中国的介入。
但也必须看到,欧洲多数国家与中国之间存在价值观的鸿沟,中国的人权劣迹与对台强硬政策,也不得欧洲人心,与俄罗斯发展紧密关系,更引起疑虑与反感。所以中国对欧洲只能诱之以利,所强化的关系并无“义”的成分,所以难趋紧密。
中东产油国的去油元化举措,并与中国共促去美元化,同样都将对美元霸权弱化产生深远影响。只是人民币在兑换、储值、透明、稳定等关键问题上存有严重缺陷,故国际化进程难以顺遂,欲与美元分庭抗礼,更是远在天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