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大学环境单纯,上级都是知识分子,书生气得很。1998年进入电视台做兼职主持,那里则是另一番天地——此时湖南卫视正在崛起,而广东电视因为毗邻香港,节目制作早在10年前就领先全国,而且风行全广东省。但因为是粤语播出,故影响力仅限于粤语地区。
作者是定居英国的双语作家
英国女性最终获得自尊与独立的地位,来源于政治力量的支持。她们和男人一样拥有选票,手中的选举权促使政党必须出台吸引女性的竞选方案,令英国女性享有全世界许多国家无可比拟的自由——普及全英的学校教育水平,全国基本接近,而且免费;如果成了单亲母亲,政府优先资助,令其吃住不愁;如果想读大学,学费可以贷款,工作以后偿还;如果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没人催你还学费;工作以后,政治力量一直催促领导层男女对半分,否则就是政治不正确,故此女性领导人层出不穷;如果不想结婚生孩子,没关系,随便怎么活,没有舆论压力;没有赡养父母义务,而且通常英国老一代比年轻一代要富有;40岁以后才出来找工作,没问题;80岁以后还找男朋友,没问题;如果是同性恋,结婚是合法的。
非常奇怪的是,我在2004年到英国留学以后,才突然明白中国女性成为人上人的捷径与秘诀——与权力睡觉。至于那个权力的躯壳是谁,肥瘦胖丑老幼,都不重要。我也一度接受了那样的思维:睡一个拥有权力的男人,不单不必觉得可耻,反倒可以觉得光荣,女人并没有失去什么。在这样的思维里,自尊却没有位置。
出国前,我在广州电视台做过主持人。最近因为中国前外长秦刚失踪及他与一名电视女主持人的绯闻在网上被热议,我觉得应该写些什么。
我曾经以为金钱与权力亦是英国人民集体追求的目标,结果发现大错,英国反而存在蔑视金钱与权力的风气,与追求金钱与权力的力量共存。
和我先生结婚后,我们居住在小镇上。无论电视还是生活,我再没有看到鼓励追求金钱与地位的言语和暗示;相反,过去15年,我看到的都是追求各种平等(性别平等、种族平等、年龄平等)的社会运动,女性以色相和青春去换取老男人的金钱与地位的公式,不是今日英国女性的常识,或者说已经被这个社会所抛弃。因为直到二战前,英国妇女也有依靠色相攀登社会阶梯的风气。
在这样的集合力量下,英国女性能够没有负担地追求个人自由与幸福,而幸福的定义有千百种,不被金钱与权力绑架。像我这样半路来到英国的人,追求完全自由已不可能,庆幸的是,在英国生活近20年后,我完全懂得自己做人的权利与自尊,不再仰视金钱与权力,我投入英国争取公平的浪潮,希望成为其中的浪花一朵。
因为高校背景以及家教使然,我在电视圈一直是个不遵守行规的外人。一次,台里一位中高层让我去中国大酒店(当时广州最好的一家五星酒店),进入楼下卡拉OK房,台里那位最红的新闻主播坐在里面,还有一位外国人,坐下以后才知道,他是某地电视台台长。他的手在主播大腿上一直摸来摸去,她微笑着,好像啥事也没有。接着摸到我的腿上,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等唱K结束,我乘坐的德士即将启动之前,他特意赶过来,吻了吻我的手背道再见——他终于见到一位有自尊意识的中国女性。
我的个人路径正好与中国走向相反。在英国,我逐渐见识到社会对性别平等的追求,意识到英国女性高涨的社会地位与独立意识。成为电视明星主持的女性,自己就是社会监督政治力量的重要一分子,政治人物反倒须要和媒体人搞好关系。因为多年男女平权运动,以及近年反性骚扰#MeToo运动的崛起,我在英国听过的性丑闻,绝大多数都是男性政治人物或媒体明星侵犯男童(因为成年男性侵犯男童曾经是新生事务,不太受到舆论关注)事件在几十年后东窗事发,因为没有男性再敢碰女人——如今碰一下女人或男人大腿,用带有一点色情味道的词语和下属开玩笑,都是性骚扰范围。那些在中国被视为绅士的用语,如“女士优先”、用餐时为女士拉椅子等等,都是过时语言与行为,甚至有性别歧视意味,因为那是英国男性社会的主导用语,现在不再适用。
作为1970年代出生的女性,我的成长心理历程经历从传统中国社会教育(正直与道德),到受中国媒体引导的一切向钱看的强大诱惑,所幸经历英国社会的教育,再度回到正轨,做一名自尊自爱自强的正常人。
我母亲经历过文革,她与大学同学和同事,大都是争取自强与自立的一代。过去几十年,中国女性对于金钱与权力的崇拜,是前所未有的高涨。自尊被抛弃,笑贫不笑娼反倒成了社会共识。被这样奇怪的社会思维引导,道德已不再具有束缚力,女性行为如何出奇和出轨,在中国社会似乎都有容身之地。与其谴责女性个人,不如责怪社会制造的怪圈引力太强,女性往往被卷入。
作为1970年代出生的女性,我的成长心理历程经历从传统中国社会教育(正直与道德),到受中国媒体引导的一切向钱看的强大诱惑,所幸经历英国社会的教育,再度回到正轨,做一名自尊自爱自强的正常人。
我几次听说某某主持人睡了哪个领导。那年年底,广东当时最红的主持人陈旭然离奇在家被谋杀,我听了毛骨悚然。坊间一直传言她因为涉入政治而被害,那时千万级别家产在广东还算少见,媒体曝光陈旭然竟然已经家产逾千万,因为该台台长是她的情人,助其成为无数高利润的电视项目制片人,这令我们这班初涉电视的青涩同行咋舌不已。
那时因为我主持的节目很红火,有广告商的赞助。一次被同事邀去参加派对,结果发现广告商的一位高层在那,我也没理他。后来听说是因为我,他才去了那个派对。
1990年代末和20世纪初,广州流行搞选美(英国在1980年代以后,就基本告别选美比赛,因为那被视为对女性的不尊重),离奇的事很多:一名选美冠军被台里负责广告的领导看中,然后两人卷广告巨款隐身国外,至今下落不明;一名落选选手来到我们节目组做助理,最终找到机会嫁给亿万富翁,从此更名改姓,不再与昔日朋友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