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龙总理此次的演讲给国人上了一课。在一般人的简单而直接的认知里,国库里有很多钱,就应该多拿出来用在人民身上。“创业难,守业更难”,这句老话也可以引申为“赚钱难,懂得用钱更难”,储备金之争的核心问题,说到底在于如何精明地用钱。
李总理在说到政府有能力保护国家财富,照顾未来世代的利益时,冒出了一句方言词:我们不是“阿舍仔”(纨绔子弟)。这是福建话也是潮州话词汇,新加坡人很熟悉,带着贬义,广东话则说“二世祖”,语气更重。
人人都求天官赐福,赌场、多多和大彩给不少人带来一丝希望。治理国家则不能靠运气、手气。
(作者是《联合早报》特约评论员)
近40年过去,李光耀保护储备金,提防“流氓政府”的初心,在今天看来更见高瞻远瞩,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新加坡一直在进步中,国家变得越来越富有,保护储备金的理念几乎成了治理国家的哲学,“审慎理财”四个字一直是新加坡每年制定财政预算的座右铭。
这是任何创业者都会有的忧虑,于是李光耀在1984年的国庆群众大会的演讲提出一个原则:如果政府想要花钱,就必须先筹集资金——无论是通过增税,还是进行精明的投资,或是其他一些直接、公开、适当的方式;就是不能动用所继承的积累储备金。他也首次提到了由人民直接选举总统持有保护储备金“第二把钥匙”的概念。
缺乏天然资源的新加坡,储备金是镇国之宝,NIRC占政府收入的五分之一。它约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5%,超过任何一个部门的支出。财政部只须确保淡马锡、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和金管局得到妥善管理,每年就估计能得到相当于3.5%的GDP收入。
保护国库,在落实的过程中,做法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完善。从在任政府可以使用100%的“净投资收入”(储备金投资所得的利息和股息,简称NII),改变为后来的“五五对半制”,即只用一半,让储备金也能继续增长。国会先是在2001年通过宪法修正案,规定50%的NII必须归入储备金。2008年,政府再次修订宪法,明确规定政府将从“净投资回报”(简称NIR),而不是从NII中提取金额,但仍旧保留了50%的原则。这笔纳入年度财政预算用于支出的金额,称为储备金“净投资回报贡献”(简称NIRC)。
新加坡的经验对世界大多数国家是不适用的,因为他们面对不同的问题,如国库的钱不够用,或是腐败的政治领导人掏空国库等。
农历新年来临前,国会在2月7日进行了一场公共财政动议辩论,动议由新加坡前进党两位非选区议员梁文辉和潘群勤提出:“希望检讨我国当前的财政预算和储备金的积累政策,以确保能够在为子孙后代储蓄的同时,帮助当下的新加坡人降低财政负担和改善生活素质。”动议也得到工人党议员的支持。
“创业难,守业更难”,这句老话也可以引申为“赚钱难,懂得用钱更难”,储备金之争的核心问题,说到底在于如何精明地用钱。
李总理借机向反对党阵营下了战书,要他们把这个课题带到来届大选上争取选民的认可。历来每届大选,生活费、医药费、交通费等民生课题是必然的热门议题,但针对国家储备金如何使用,除了质问政府是否有必要每年积累巨大财富之外,反对党还从未有过一个较完整的思路和论述。
政府也许应该感激反对党这次提出的国会辩论动议,让政府再次阐明管理国家储备的哲学和复杂的运作。李总理深入浅出的剖析,详读之有助于了解新加坡生财有道、理财有方的智慧和变革。
大年初五“五福临门”的吉日,收到几个有趣的贴图和祝福语,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段说:“财神本无亲,专寻有福人,福从何处来,来自大善心。世间人人都爱财,须知财从布施来,莫拿酒肉贿财神,无相行善钱自来。”
政府发给人民的消费券和各类生活费补贴,不是财神爷的布施,因国家财富人人都有贡献,而弱势者受到更多的照顾,相信“天官”“天公”也会点赞。
这项动议的遣词用字看似老生常谈,但政府却看到了它的潜台词:政府过度累积财政盈余和储备金,而牺牲了当前一代的利益。总理公署部长兼财政部及国家发展部第二部长英兰妮的反驳一点也不客气。总理李显龙更因此发表了一篇长达45分钟的精彩演讲(见2月15日《联合早报·言论》刊出删节版,全文见电子版)。
从1959年自治邦的国库空虚、政府束紧腰带、削减部长和公务员薪水,到1980年代初开始积累储备金,当新加坡赚到了“第一桶金”时,第一代建国领导人便预料政府将来会感受到越来越大的政治压力,迫使政府打国家储备金的主意。建国总理李光耀意识到,如果这些辛苦挣来的钱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很容易就被挥霍殆尽。
(本文写于政府公布新财政年度预算案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