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国家边界封锁,我在一年后再见到他时,没想到他的身体已经消瘦得只剩下骷髅,我束起他的长裤,为他剪脚趾甲时,看到的是比我的手臂还细小的脚,我伤心欲绝,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没想到,那也是最后一次为他剪趾甲。第二次再去探访时,我替他剪头发,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他修剪头发。
“我亲爱的多多 阿肥”,在哥的墓碑上,这是我的留言。
我不再看到他从轮椅,握住扶手,把身体往床上一抛的行动而痛心;不再看到他对着食物,毫无兴趣的苦恼;自从他中风后,无论我在哪里,为了减轻他的寂寞,我每天固定给他打电话,一天至少七次之多。如今每一天,一到打电话的时间,就是我最思念他的时间,因为我喊“多多”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电话的另一端回复了。
隔离,封锁,让许多的沟通都断绝了,在当地就算有关心他的邻居也无能为力,我在千里之外,更是鞭长莫及。这世纪的冠状病毒,我哥真是身历其害啊!
从小,因为“哥哥”两个音说不清楚,就一直称他为“多多”,而我体形肥胖,所以他也称我为“阿肥”。我再叫“多多”时,没有人会答复了,我也再不能听到那清脆的“阿肥”。
那几个小时,我心情出奇的宁静,只知道握住他的手,他睡睡醒醒,在他醒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些话,说我最关切他的心灵最后的归宿,直到凌晨他安详地离去了。
接着,每次的探访,想尽办法,煮些令他开胃的食物,他总是只吃两口,我并不懊恼他不吃我费尽心思煮的食物,我担心的是他更加衰残的身体。为什么养老院内,每天给他服药,竟然没有注意到呢?
本以为替他计划了妥善的安排,搬迁到另一家设备更齐全的养老院,希望只要照顾周到,可帮助他恢复食欲。我用他喜欢的书籍,为他布置了房间,希望他能宽心,继续做物理治疗复健,身体也会逐渐健康起来。没想到几天后,医生做完整的检查,发现他已经太虚弱了,除非送到医院接受插管等治疗,我告诉他们那不是我们要的。因为还是封锁时期,老人院不开放给探访,当天下午我得到特别通融去陪伴他度过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
我从炎热的热带,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北国;从疫情逐渐受控,来到这疫情仍然失控的加拿大,为的就是要陪伴中风了一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