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天上的微光,稚气地问为何八月十五的月色那么暗淡?

表哥取出竹杆分给我和表弟妹,那竹杆是中元节插在祭品上的普渡旗。表哥将旗纸一一撕下,再挂上灯笼带着我们这群小辈浩浩荡荡地游街。

晚风微凉,云层在月下荡漾。

台湾好友告诉我,她家乡的中秋本是浓浓的烧烤味,但由于疫情的关系禁止户外活动,而改成室内围炉。她问起新马的中秋,我说是豪华的礼盒里装着传统的月饼,然后很是不舍地将它切成八瓣,再煮一壶热茶边吃边品,让苦涩的茶味去一去奢华的甜美。

记得舅舅将一张铁网铺在摞起的砖块上,我尾随着表哥表姐捡材枝堆砌木炭,火花在网下噼里啪啦作响,却迟迟不见火苗冒起。

外婆挥着蒲扇,阿姨和母亲忙着烤串,黑漆漆的火堆里掺杂着锡纸的闪亮。舅舅说等烤香四溢,便能尝到番薯和玉米。

表哥急匆匆按下我的指头,表姐忙乎乎捂住我的嘴巴,好似我做了不该做的事,顿时惶惶不安。

谁曾想过30年后的今日,烧烤是种奢望,团圆是种奢想呢?

我们调侃彼此的浮华,却唏嘘月色下的冷清。

一行人不怕黑不怕暗,人小鬼大,个个心里期许着月光别太亮。因为这样,手中的灯笼才会更斑斓。

儿时的我分不清中秋和中元,于我而言,所有的节庆都充满忌讳。烟火在空中燃放是灿烂,但开在地上便是炽热,稍有不慎便烫手,稍不留意就触碰禁忌。

一双小手立马掩盖耳扇,泪眼巴巴望天,而那皎洁的月亮在我眼里突变成血色的月球。

路上,街坊邻居的眼神停留在我们的队伍,我感到自己像是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甚是威风。

听见外婆在不远处用方言淡淡地道:“囝仔不能指月娘,担心晚上割耳孔。”

盖上电话后,我仔细回想往年中秋的模样。

今年的中秋,看着家家户户高挂着灯笼,却少了喜庆。

今晚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开始想念着烧着炭,挥着扇,说着天方夜谭,聊着离奇怪诞的过去呢?

不是说广寒宫住着漂亮的嫦娥和毛茸茸的白兔吗?好好的神话故事,竟在我的童年成了惊悚故事。

直到烛泪洇湿了灯笼,一盏盏花灯都熄灭,才依依不舍地走回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