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忆一样米,纵有百样滋味,却同样深情。汪曾祺文中回忆读《板桥家书》时,对郑燮写炒米“最是暖老温贫”倍感亲切,我读汪曾祺写炒米亦是如此。

我起初猜是花生碎,毕竟泰式青芒果沙拉里花生碎必不可少,但每次吃都没法说服自己,因为这个味道比花生更清香。耐不住好奇,问了一位泰国师傅,这才揭晓了谜底:是炒米碎。

米,这个每日带给我们幸福感的主食,竟可用来调味!着实让自认懂吃的我感到十分惭愧。

一直很迷恋来自泰国依善(Isan)地区的一种味道,不管是瀑布牛肉(Nam Tok)还是凉拌肉碎(Larb Moo),青柠的酸涩,红葱头的甜辛,红辣椒的热辣,薄荷叶的凉苦糅合了酸、甜、苦、辣,大起大落,实在刺激。

其中一味调料似坚果般香气浓郁,特别温暖熟悉却说不上来,师傅上菜前必须撒上大把,星星点点落在一盘酸甜苦辣间,仿佛为这人生百味平添一缕香气,可为依善味道的灵魂所在。

也许是味蕾的感知触发记忆,突然想起外婆以前会将炒得金黄色的米放在小罐子里,拿来泡水吃,兴许是方便储存。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外婆年纪也大了,炒米就被淡忘在某个记忆的角落。时隔多年,印象中已模糊的味道,竟以另一种形式出现,鲜活且饱满,携着往日的回忆卷土重来。

汪曾祺曾在《炒米和焦屑》文中忆“炒米”这个“故乡的食物”,他一边有点“嫌弃”说:“炒米这东西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吃”,一边却又巨细靡遗地把装炒米的坛子、舀炒米的工具,一一记下,掺杂着爱恨的感情最是深沉。

泰国炒米碎,通常用糯米(Khao Khua),也有用香米。米炒香后碾碎,与生俱来的香气在碎裂瞬间迸发,混入泰式酱汁,不仅提升味道,也为酱汁增加口感和厚度。

他写祖母用柚子壳舀炒米颇令人动容:“我们那里柚子不多见,从顶上开一个洞,把里面的瓤掏出来,再塞上米糠,风干,就成了一个硬壳的钵状的东西。她用这个柚子壳用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