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从广东潮剧院远道礼聘而来的导演,也有功力深厚的中国司鼓师傅。演期近了,还有北马和新加坡过来助阵的文武畔乐师,非常“闹热”。

后来,长堤两岸有几位文武畔乐师经已谢幕人生,那一幕幕的夜戏,便成了我回忆中绝响的《韩熙载夜宴图》。

那些年,我就是这样的一个“戏鲨”兼食客。唯一没参与的,是鹏举的午夜载送工程。

因协调“三月初三锣鼓响”节目,我常探看这个潮戏大家庭。看文武乐师将演员围成了一台戏。鼓点急缓疏密有致,扬琴椰胡潮韵起伏,不只好看,也好听。

20年前,柔佛潮州八邑会馆决定将柔佛古庙元天上帝神诞庆典改造为“三月初三锣鼓响”潮州乡音民俗庙会,连传统上与戏班绑定的“酬神戏”也改由儒乐团负责演出。“做戏给老爷看”对刚成立不久的业余儒乐团是项极大的挑战。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新马方言戏曲的兴旺期,潮州戏班不管是“老赛桃”“新荣华”还是“织云”,都人强马壮,角儿不乏美女俊男,风华绝代。那年代,潮戏所到乡镇,就是群情骚动。

把最美的儒乐团时光比喻为五代的“夜宴图”,还少不了那位与唱戏无关,但少了他又“唱”不成戏的人物,那是一家潮州菜馆的老板阿财。每晚,他都会从菜馆带来两大锅潮州香糜,费劲提上楼来。旋即满堂粥香,热腾腾地提振了下半场的精气神。

时隔多年后,我是多么高兴能在这个中秋的潮乐晚会上,陪这位“儒乐团老爸”回忆他的儒乐生涯,回顾他永远激扬的歌乐生命。

鹏举从弦丝乐入手,60年代在会馆里和同好拉胡唱曲,潮音的瘾愈拉愈重,终于成为生命中最高光的轮廓。

从小在峇株巴辖随母亲穿梭“戏棚脚”的鹏举,童年是浸润在潮州戏曲和潮州大锣鼓色彩斑烂的流光溢彩里。

相对于乐团,男女演员也不遑多让,有还在中学念书的俏丽女生;也有穿着校服来会馆学戏的同窗新手。当然,少不了迄今还坚持在不同儒乐团里的那一大票很“专业”的业余戏骨。

锣鼓潮声澎湃中,我心中暗喝一声:“陈鹏举少校,敬礼!”

几十年来,他一贯所为就是儒乐团的管家保姆,打点杂务之余也拉胡陪练。夜里,采排结束,他将团员一一载送回家,一辆车塞九个人,最后回抵家门,往往已是凌晨两三点。

儒乐团“挑灯排戏”的过程,一直是我心中最美的一道潮味风景。

个子高大,年轻时曾入伍后备军服务,军阶达上校的陈鹏举如今满头冬雪,儒乐团里年少的团员也亲昵地唤他“公公”。

尽管在高龄82岁时因右腿血管堵塞未及时延医而须截肢,四年来“屈就”于轮椅上的陈鹏举还是与“融和兴儒乐团”老中青三代的团员,包括女儿与外孙,在马来西亚“东奔西跑”,参与潮剧与潮州大锣鼓的推广与交流展演,大有“Old soldiers never die”的马背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