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冠状病毒疾病在全球暴发,旅行霎时成为不可能,而且不知道将会不可能多久。一切都是未知,都是无知,一切都悬置空中,心也是。
查票员尚未现身,前方有空位,女士暂且坐下。之后又来了一人,也是同样的情况。所幸附近还有空位,大家也就相安无事。
终于动手计划,也始终会遭遇变化。
出游方面,M曾经深受其苦。除却飞行前后一连串繁琐的防疫步骤,某日H城突然禁止B岛的航班降陆,于是只好先飞S岛隔离14天,过一段时间才飞H城,抵埠后再隔离14天,简直成了隔离达人。
没有非如此不可的动力,计划也就可以无限期搁置,顺其自然的,慢。
计划赶不上变化,所有的陈腔滥调都有一定的真知灼见。
幸好从奥斯陆启程的那趟,座位旁即是玻璃窗,乘客大多安静,风景一路旖旎,变化无常。
计划毕竟启动了。慢游者M静下心来,好好观赏火车窗外绵延不绝的风景。
计划与无常,无时无刻不挑战着或快或慢的心境。
慢游者M开始计划到挪威乘搭长途火车的行程。
从2010年代初通过慢电视发现这趟七小时左右的火车旅程,到真正筹划起行,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如木心所言,“生活不由人,帝王将相也都是生活的奴才”,何况区区凡人。
给研究所时期的友人发邀请函,B岛人S兴致勃勃。挪威这趟火车旅程从奥斯陆到卑尔根,S曾造访奥斯陆数次,卑尔根没去过,并且恰恰是原先计划好,因疫情暴发而首个被迫取消的旅游目的地。
百年一见的全球灾难,谁都措手不及,谁也都不知所措。防疫措施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也经常举棋不定,朝令夕改。所谓的新日常,并不在任何人的计划之中。
新日常之外还有新日常,新计划之外永远有新变化。B岛从夏末至初秋,先是任命了新首相,继而女王驾崩,不久新首相下台。某些事情的发生可能有先兆,但时间点还是不可预期。
半年、一年、一年半、两年……工作上、生活上的各种计划要不无法执行,要不得调整更易,连“计划”这个概念都渐渐丧失意义,干脆放弃,或者被放弃。
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无常是最新的日常。被迫的随遇而安,或许能陶冶出慢活的哲学。
经已脱欧的B岛,其2022年的夏天,宛若岛上1970年代末经历的、工潮不断的“不满之冬”(Winter of Discontent,其名源自莎士比亚的作品)。爱丁堡举世闻名的艺穗节于疫情之后首度实体举办,遭逢该市的垃圾工人罢工,市中心垃圾桶爆满,杯盘狼藉。
旅行是需要物质条件的。金钱以外,时间更是难能可贵;还有闲暇的心情,看起来非关物质,却也要生活无忧,生活由人到某种程度,才可能随传随到的吧。
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无常是最新的日常。被迫的随遇而安,或许能陶冶出慢活的哲学。
2022年2月苏联进攻乌克兰,造成全球能源、食物供应等危机。后续的效应导致欧洲多国通货膨胀飙升,民怨四处沸腾。
深受其苦,但M不敢抱怨,因为深知这样的苦,乃受益于自己优裕的工作条件。过去两三年,许多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条件,长久坐困愁城,抑郁成疾。
此外,后疫情的各大机场一片混乱,无法恢复原有的操作量。M选搭火车,但铁路工人也罢工,行程一再更改。
火车出发,查票员终于来到,扫描了订票QR码,一个预订座位是对的,另一个却在同一车厢的他处。查票员到他方考察,那里两个座位都是空的,M和S即从善如流。
回程从卑尔根出发,一上车厢,呆了。座位在窗口与窗口之间,完全没有视野景观。购票订位时,谁料得到位置竟是如此。车厢乘客爆满,没有其他空位可以挪移乾坤;后方的男孩嘈声不停,家长佯装若无其事。
挪威呢?在奥斯陆中央火车站踏入车厢,甫坐下不久,一位女士出现眼前,一脸狐疑。原来订位重复了。
2022年春夏间,疫情开始趋缓;到了夏天,欧洲的旅行防疫规定几近取消,回返昔往日常。机会来了,动力来了,此时不赶紧计划,尚待何时?
拜现代科技所赐,计划可以随时加速。某日两人刚好都在线上,隔着七小时的时差,同步订了机票、火车票、饭店住宿,前后也没花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