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轻轻的,心不静时听不到,可是如果有咆哮的风在煽动,那声音就很可怕了,温柔的雪瞬间就成了可能夺走人命的暴风雪。
后来,我问琼,为什么老奶奶开门时,她犹豫着没走进去?她看起来很像《小红帽》里,由狼伪装成的老奶奶啊!琼的回答让我儍眼,不过回头想想,伪装成好人的坏人这么多,有谁分辨得出来呢?就像雪落下的声音,又有谁听得见呢?
从圣诞节前到元旦,就陆续在报上读到日本和美国的暴风雪造成有人受困和死亡。日本从圣诞前夕的“多地强降雪料持续……”到“连日强降雪至少11死77伤”,美国则从“冬季风暴2000多趟航班被取消”到“暴风雪死者增至65人……”。日本和美国都是疫情前我常去的国家,在日本的冬天经常邂逅大雪,川端康成“雪国”中的那种雪,飘落的雪,静静地就堆积成了白皑皑的“物哀”(もののあはれ)和“侘寂”(わびさび)。在美国却与雪缘悭一面,因为出差多是去加州硅谷、旧金山、拉斯维加斯和迈阿密那些较少下雪的地方。有好几年,虽然在寒冷的1月飞往加州开会,却没遇过雪,有一次从旧金山开车去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途中下起大雨,看着车窗外朦胧的奥克兰海湾大桥,想着Albert Hammond唱的那首《加州南部不下雨》(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是不是应该改成“加州南部不下雪”了?这首歌被唱了50年,在这50年里人类任性地蹂躏地球,把地球从羞涩的少女逼成了泼辣的悍妇,气候也跟着发疯了,谁知道明天美国东部的暴风雪又会跑到哪去呢?最好哪都不去,若非得去什么地方,希望不是欧洲那些缺燃油和天然气的地区,尤其是基础设施每天都被狂轰滥炸,很多地方都已经断电的乌克兰。乌克兰的雪已被践踏融化成了一滩滩狼藉的生离死别,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声,轻得让人听不到,心里却会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
在“美‘世纪暴风雪’已致近60死……”的报道中提到,“搜救队从大雪覆盖的车辆和断电的民宅中救出数百人……”,让人想起奥地利的巴德加施泰因(Badgastein)。那年的初冬和琼开车上山,天色暗下来后才找到山上唯一还在营业中的小旅馆。按了门铃,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开门,我如释重负,觉得老奶奶亲切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但是琼却迟疑地站在门边。隔天醒来,拉开窗帘,从二楼的窗口望出去,就是铺天盖地的白,低头一看,惊觉停在旅馆门前的车子不见了,急忙地冲下楼梯,打开前门,发现我们开来的那辆车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如果,昨天黄昏没有找到这家旅馆,想象被困在车内,车窗外不停地飘落着如白鹅毛般的雪,温度越降越低的那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