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霸凌者放过这个机会。不仅不道歉,反而倒过来嚣张地说,你该感谢我,你自出生以来便是贫穷的失败者,若不是我这么对你,你不会有意志挣扎努力,成为教师,有了成就。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就这样,女主角放下了最后的慈悲心,复仇到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且看谁先倒下。
原来你不如自己一直想象的那样是个全然的好人。《黑暗荣耀》唤醒了你的生命遗憾,原来,你毕竟比自己想象的更为黑暗。
而万一,原来对方当下生活得顺畅,甚至比你快乐,你又会否揣测跟霸凌之间有着某种逆向关系?是否因为当年曾经胡作非为,对方才有奋发图强的成就动机?你该否像《黑暗荣耀》里的坏女子,向对方说,呵,你应该对我道声感谢,没有我便没有你,我是你的大恩人?
一想起便觉得惨淡。时间过了,回不去了,发生的已经发生。怎么办?千方百计上网找回对方,向他或她诚恳道歉?万一对方处境颇为不堪,而你无法确认这是否跟少年时代的霸凌有关,一旦联络上了,应该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道歉?赔偿?恳求原谅?
尤其对于稍有年纪的人来说,更易心生遗憾。昔前不存在什么罪不可恕的霸凌概念,少年人之间的欺侮行径,一般叫着胡闹和“恶死”,但,时代不一样了。走到这阶段,方悟原来少年人之间的许多恶劣行径,叫作霸凌,而霸凌是不道德的,有破坏性的,可大可小,可以水过无痕,却也有可能在被霸凌者的心灵留下无法泯灭的创伤,由是影响对方的性格和生命选择。说得严重些,你可能毁灭了对方的一生。
这样的戏码让人看得咬牙切齿,固然因为我们都讨厌坏,但大抵亦会冒起隐隐的焦虑,反省自己是否亦曾经成为别人成长历程里的坏人。
热门韩剧《黑暗荣耀》说的是被霸凌后的复仇故事,女主角一度心软,打算给对方机会,要求曾经霸凌她的人道歉,也许,道歉了便一切结束;但当然,也许不,仇恨好像皮肤病,有时候忽而好了,可是好了之后又忽然重来。当皮肤痒了,你会不顾一切地把它又抓又刮,不惜皮破血流。
也有一些情形是回想起原来自己曾是霸凌者的“共犯”。当目睹欺侮,默然不作声,不出手制止,不厉声喝停,不向老师报告,甚至曾经幸灾乐祸地笑,旁观别人的痛苦,甚至拍掌叫好,助纣为虐,任由对方吃苦头。看完剧集,你方发现旁观者同样罪无可恕,旁观的角色变成你的原罪,而同样地,回不去了,你无法把时钟拨回那个时刻,勇敢地挺身阻止坏事发生。
这戏码让人看得不寒而栗。恶人有恶人的逻辑,害你就是帮你,表面上我看来是在作业,实际上是在造就你的成功因缘,所以,错的人,亦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