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说:“笔力透入纸背,是用笔之第二妙处,第一妙处,还在于笔到纸上,能押得住纸。画山能重,画水能轻,画人能活,方是押住纸。”有些人笔墨确实是零。黄宾虹走了一圈后也是零,已入化境。什么是化境?就是自由、随心、自然、无碍、零。

《宾虹画语》中说:“姚惜抱之论诗文,必其人五十年后,方有真评,以一时之恩怨而毁誉随之者,实不足凭。至五十年后,私交泯灭,论古者莫不实事求是,无少回护。惟画亦然。”确实,50年后,艺术界才看懂了宾虹老人的画。

黄宾虹曾说过:“采白的画如菠菜煮豆腐,我的画是齑菜烧骨头。他清丽动人,我老辣味重。”采白即汪采白,黄宾虹的学生,比黄宾虹小22岁,是新安画派的殿军,擅长青绿山水,故黄宾虹用“菠菜煮豆腐”喻之。黄宾虹则继承了伟峻沉厚的“北宋风骨”,故自喻画风如“齑菜烧骨头”。徽州人把梅干菜叫做齑菜,这里的骨头就是排骨的意思。黄宾虹的画确实如黑漆漆的梅干菜烧排骨,但味道好极了!黄宾虹曾在他的山水画上题诗,有“秋老苍山俱有骨”之句。

黄宾虹的老家安徽歙县潭渡村,可谓“画家的摇篮”,明以后画家层出不穷,但很少商业炒作,多是作为艺术修养而绘。黄宾虹对族中前辈的绘画成就早有关注和研究,原打算编一部《潭渡画家》加以弘扬,后因种种原因虽未完成,他却在研究之后得出了一个惊人论断:“潭渡自明以来,书画名家均在江浙以上,惜后世提倡之者无人,可叹可叹。”

黄宾虹也是大收藏家,他收藏有个特点,不以画家名气大小为取舍,而以作品好坏为标准。黄宾虹最欣赏的五六个画家名单里有恽向、邹之麟。一般而言,这两位在画史上,并不非常重要,但黄对他俩推崇备至,认为“他们的画初看乱七八糟,离一丈远再看什么都出来了,简直像工笔画,愈看东西愈多,村庄、房屋、山林、桥梁、远山、云烟,层出不穷。”黄宾虹这段话用在他自己身上也很恰当。黄宾虹早年有过制墨经历,又开办过造纸厂,他对墨和纸有深入的了解。这些经验有助于他画出那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乱七八糟”的山水。

前些天在歙县收藏家郑文锋先生处看到几幅黄宾虹佩服的画家黄吕(凤六山人)的作品。又去圣僧庵看了黄柱的壁画。黄吕和黄柱都是潭渡人,是黄宾虹的族中先人。除了黄柱、黄吕,潭渡还出了黄继祖、黄棓、黄照等杰出画家以及徽派朴学的先驱者黄生。黄宾虹不是凭空而出,艺术和学术环境成全了他。研究黄宾虹,不能离开明清潭渡画家群。“潭渡画家群”,值得进一步研究,黄宾虹已经为此打下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