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福特车厂是二战历史事件发生地,作为负面文化遗产而加以保护再利用。然而,这座工厂也是新加坡近代工业发展的代表,见证本地工业的崛起转型,以及武吉知马工业区的兴起消失。换个角度说,旧福特车厂是本地罕见的工业文化遗产。

位于武吉知马上段的福特车厂落成于1941年,并非该公司在本地最早的厂址。设立于1926年的福特车厂,早期办公地点在市中心与丹戎巴葛一带,最终选择在武吉知马上段购买大片土地兴建新型厂房,原因是武吉知马路已发展成为交通干道,马来亚铁路在此设有武吉知马站,有利于大型工业构件与产品的运输。为了兴建装配厂房,福特公司聘请法国建筑师设计,以新型的薄壳钢筋混凝土结构,建造出大跨度的高敞空间,显示本地建造业的高超技艺。

负面文化遗产亦具有多面性,在岛国有限的资源里,须用心地串联历史的碎片,以多样的解读呈现丰富的维度。

考察的课题是负面文化遗产(Negative Heritage),探讨带有伤痛与死亡记忆的文化遗产,与战争相关的场所是其中一大类型,改造成二战纪念馆的旧福特车厂是本地的案例之一。2013年国家文物局出版《二战中的新加坡》(Singapore In World War II)导览手册,收录49处相关史迹,包括旧福特车厂,这里是英军向日军签署投降文件的场所,于2006年被评定为国家纪念物。

面积不大但内容丰富的展厅里,有两处展示令我印象深刻。其一是介绍日据前抗日战争对于新加坡的冲击,一件展品是刘德仁于1940年春赠送给林文庆先生的银边白色小瓷盘,盘面绘制粉紫菊花,题写“振兴中华请用国货”,南洋华侨华人的拳拳赤子之心,通过促销国货以支持祖国抗日。另一处是136部队的抗日事迹展柜,墨绿色的展板上,温文尔雅的林谋盛注视着前方,这可能是他生前最后一张肖像照,下方是他在远离家人抗战时写下的日记原件,今年是他牺牲80周年。

上周五到旧福特车厂(Former Ford Factory)上现场课,除夕下午很难叫德士,在几个手机应用之间切换,看着召车信息一直没有回应,忧虑是否要让学生先自行参观?终于盼来德士,驾车的老人家问:“你要去工厂啊?”我答那里是二战纪念馆,他摇摇头说不知。在他的不解中,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几分钟抵达目的地,学生已在那里等待。

福特车厂落成后不久日本人占领新加坡,新厂房被用来为日本人生产组装机动车。二战结束后,该厂为英国殖民政府接管,作为维修引擎设备的场所,直到1947年福特公司恢复东南亚业务,收回该厂继续生产,于1980年关闭该厂。丰隆集团于1983年收购该厂址,更名为丰隆工业大厦,1990年代计划开发为公寓。国家文物局在争议声中保留了旧福特车厂建筑的前部第一跨,以及面临马路的大部分场区,于2006年完成修复改造。

设在旧福特车厂的二战纪念馆,展览以门厅为界分为两区,一区是日据前与日据中的岁月,以漆黑背景展示战争的黑暗,另一区则是日本投降后的时期,采用雪白的基调叙述战后重建的希望。展品有珍贵的地图、书刊、文件和器物,运用声、光、色的特效,以多媒体互动的方式,通过不同种族见证人的影像与口述历史录音,展示战争的残酷与不屈的抗争。

除了新建附属楼作为国家档案馆设施使用,留存的厂房结构,包括标志性的薄壳屋顶,装饰艺术风格的外墙,连续的柱廊,不同质感的石膏粉刷,绿色波纹玻璃,铁窗构件等,都做了较好的修复。美中不足的是,展厅内屋顶与墙体的黑色粉刷,以及白色吊顶的安装,从视觉上弱化与掩盖了大跨度工业建筑的结构美感。

武吉知马上段不仅有福特车厂,还有大量的工业厂房,紧邻采石矿区,曾有以“惠安石王”谢荣西命名的道路,是本地重要的工业区。工业制造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周围聚集形成不少甘榜,李光前为其工人兴建的宿舍群被称为“芙蓉苑”。旧福特车厂、铁道走廊、芙蓉苑是这一带支离破碎的工业记忆,相隔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距离,却需十分的用心才能走过。负面文化遗产亦具有多面性,在岛国有限的资源里,须用心地串联历史的碎片,以多样的解读呈现丰富的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