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感慨万千:“我不知道人们去月球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那里太无聊了。”英国《卫报》专栏作家露西·曼根(Lucy Mangan)放冷箭说,她不知道原来琼安娜有去过月球。我倒觉得她根本是捉错用神,琼安娜这句话重点不在于有没有去过月球,而在于有没有珍视我们脚下这颗母星。
琼安娜的旅游节目都是长距离的跨地远行,相较一般打卡式的旅游节目,多了一种朝圣况味。但它们之所以可以吸引我一集又一集地看下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于异地生活习俗,年届七十的琼安娜始终怀抱孩童般的好奇和耆老般的尊重。
琼安娜对这个因全球化而日渐扁平的世界不无隐忧。2020年她在访问中提出,古巴开放可能改变它的原有特色,伦敦正在逐渐失去它的城市识别,将来游客不管去哪一个城市旅行,都会看到重复无味相同面貌。这会不会是她一再踏上旅途的出发点?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旅游节目更接近于珍藏人文风景的纪录片,知性但从不抛书包,感性却又适可而止。
我会记得她为沉重而窒息的历史哽咽下泪。我会记得她跟小浜岛老奶奶一起手足舞蹈。我会记得在设拉子,我心爱的波斯诗人哈菲兹的故乡,她问前来凭吊哈菲兹的伊朗老妇:“哈菲兹的诗为什么可以历久不衰?他的诗都写些什么?”老妇脱口而出:“爱,爱,仅只是爱。”让我觉得,一个诗人一生只有像她这样一个读者,也足够了。
我对琼安娜·兰莉(Joanna Lumley)怀抱感恩。彼时大疫尚在人间肆虐,同伴刚刚失去父亲不久,许多国家还未开放入境,我们只能躺平在床观赏串流平台,放任耳目跟随一个上了年纪但依旧优雅风趣的英国女人,通过旅行见识异国历史文化,从北海道到小浜岛走过一趟日本之后,继而一同乘搭火车穿越西伯利亚,然后从威尼斯出发回溯丝绸之路。琼安娜的旅游节目,有人认为她的主持卖弄风情充满空洞赞叹,有人认为她的介绍没有其他同行来得深刻,但它们让观众禁足在家期间,仍然保有对世界的好奇以及旅行的向往,我不过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