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小说至此,心里不由也对孩子们的谈话内容大感兴趣。生长在西伯利亚的孩子们的梦,是“没有冬天的地方”,是“温暖的大海那边”;生长在热带地方的孩子们的梦呢?……一片白茫茫的“雪国”?
在奥马鲁,倒是沐浴过林徽因所写的春光。可那并非四月天,而是十月天(因为南半球季节颠倒)。晴朗的下午,去接两个小孙女回家,见校园里那棵槭树已抽出嫩叶。绿中带着鹅黄——正是林徽因笔下“新鲜初放芽的绿”。在蔚蓝晴天撩拨下,鲜嫩的绿凉透了视觉。有时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睛——秋日里它们不是红彤彤一片么?怎么忽然间换了一身青春时装?
猎人于是加入了火堆旁孩子们的阵营,并且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以下是猎人听到两个孩子巴夫路沙和科斯佳在火堆旁的对话——
“今夜北风像波涛声,摇撼着我们的小屋子/像船。我寂寞的旅伴/你厌倦了这长长的旅程吗?/我们是往热带去,/那儿我们将变成植物/我是常春藤/而你是高大的菩提树。”
写本文时,也正当四月天——热带岛国的四月天。酷热难耐的四月天。气温居高不下,开着风扇,旋来阵阵热气。偶尔也会下一阵雨,但不下好过下:因为雨加上高温,周遭变成个蒸气浴室。
“‘这是什么?’科斯佳突然抬起头,问道。巴夫路沙留神听了听。‘这是山鹬叫’‘山鹬是往哪儿飞呀?’‘听说,是飞往没有冬天的地方。’‘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有的。’‘很远吗?’‘很远,很远,在温暖的大海那边。’科斯佳叹了口气,合上眼睛。”巴夫路沙约12岁,科斯佳约10岁。
很远,很远的大海或雪国……远方,总是美的。难以得到的东西,总是美的。这实际上的距离,不也带着若干“心理距离”?
季节,是大自然最绝妙的文章。也是跟万物开的最大的玩笑。于是热带子民憧憬着雪花;寒带子民向往着艳阳。
人间四月天。四月天是怎样的“天”?不妨看林徽因诗中的描写。“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呵亮丽清新四月天。四月正当北国初春,当然是这般鲜嫩景致。
想起屠格涅夫《猎人笔记》中的一个短篇《别任草地》。小说写“我”(猎人)打松鸡迷了路,见山脚下有两堆篝火。原来是替人看守马群的农家孩子在那儿取暖。
受够了北方的酷寒和风沙,何其芳的《风沙日》中如是向往着热带——甚至宁愿变成热带植物。诗人和《别任草地》上那个叫巴夫路沙的孩子,有着同样天真的幻想。热带是惬意的,很远很远,温暖的大海那边是惬意的。所以嘛——寒带的山鹬,当然往那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