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还不能是太属于名牌,不然光碟十之八九不可过——过洁过高,嫌弃过甚,稍微敏感,也便一点声影都欠奉了。当然光碟原始到VCD,也有所谓正版的,出品以至盒装,如汪明荃从前有部《孖生姊妹》,三碟,珍而重之的信封薄纸盛装,大而方正的橙红色盒子收着,影片画面色泽不见得高清,但全片风趣隽永。

仿佛不是很远的光景,以前有一架光碟机,就可以无止尽的消磨夜晚——当时并不知道最终变成二手稀罕旧物。如今要找,也未必找得到。

孖生姊妹的周幸枝周幸桂别来无恙,剧情说圣诞前夕,闯进来一个神经质男子,妹妹一面煎牛扒,一面想办法脱身。姊姊劫后余悸,却庆幸多了一只他带来的宠物白兔。是了,我遭受付费台无端袭卷吞没频道,也隐然推开珍藏的银海大门。

两个性格迥异的姊妹花,误打误撞,一个保守拘谨,一个笑盈盈,大而化之。经常白狗偷食,黑狗当灾,反之姊姊的苦差,妹妹去应付:插花班,学习插一瓶圣诞节的火树银花,妹妹总是把银柳折断,还要敷衍身后的已婚妇人,妇人叨絮的要拿隆胸医生的电话,也要提防旁边窃听的诸事八婆,也不得不随时接受插花老师的突击检查,叫她不可宣扬不道德的思想⋯⋯另外代替姊姊去考车,脸黑黑的横冲直撞,和路人吵架,让车牌泡汤。姊姊拿妹妹的芳名去算命,结果是狐狸托世,幸枝之名,骤眼乍看是“辛妓”,当卖笑职业,也是辛苦的名妓——更麻烦的是,姊姊交的男友,是妹妹的牙医上司,一个已婚男人。隐瞒着他妻子,惊险环生,随时有被拆穿的可能,而妹妹每次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这个短剧看了又看,重复多次,竟是甘之若饴。两个汪明荃,应对永远不落俗套,对白衔接得严密——总是感叹时光飞逝,并没有让电视剧变得更好。

日月黄沙一般,隐去部分,现出了部分,反正枯槁的是人生,瑰丽莫名的是幻影空花。

一个黄金时期绚烂已过,眼前的娱乐连娱乐都不是,仅止于凑热闹,拿几个美丽人偶摆着,走进走出,几集下来,剧情可有可无。或者狗血洒过头,激烈偏锋,超出了欣赏的范围。电影更是如此,好像冰封着的海市蜃楼——所幸的是,殿堂内供奉的拥挤,经典烫金点翠的不少,即使是指缝间漏出来的遗珠,也是数之不尽。未来20年,停看新片,单是翻来覆去的怀旧,温故知新,就很够了。

《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也译《夺魄惊魂》)片首,迎面走来,导演希治阁要上巴士,刚好车子关了门。男主角卡里格兰特一路遭逢怪事,凶险不离艳遇,他靠着不按牌理出牌,突围而出——不过是戏,不过是电影,比梦真实,比现实梦幻,不是真的,却是浓缩化的戏剧。贝蒂戴维斯演过多少次双生姊妹花?原来自己收藏了1964年的版本,她已经春残花萎,当然她绝对不是美人,铜铃般的眼睛瞪起人来,一样的骇人。声音没办法的提早嘶哑,她狂抽烟,一支接一支,沉思的时候,焦虑的时候……去了旧情人的葬礼,思潮起伏,这个原本是自己的情郎,后来被姊姊以有孕为名抢了,多年后发觉是个局,她孑然一身,已是个负债的小酒馆老板。她姊姊全身是狐裘珠宝,享受富贵。她沉着气,约她出来,打算一颗子弹结果她性命。从此姊妹易位,她不是她,她变成姊姊,弥补自己后半生的窘迫。可是命运播弄,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还有《香江岁月》,画面出现久违的碎格子,原来敌不过岁月的腐蚀,光碟出现锈斑,蚀去部分画面:梁家辉的少爷很年轻,光着膀子,黄曼是老女佣,句句叮咛,去了伦敦,多增添衣裳。演他父亲的是柯俊雄,继室是姚炜,姚炜的名字是裘玫丽......日月黄沙一般,隐去部分,现出了部分,反正枯槁的是人生,瑰丽莫名的是幻影空花。

某付费台,搬了几次,还是照样安装,为了方便长辈——因循所致,此台服务日差,三天两头频道蒸发,美其名天气招致,实则坏死,如同被宇宙黑洞吞噬。几星期来共失踪了八个频道。投诉时按号码字母形同玩迷藏游戏,等不到真人来询问的。火起来,记得光碟机犹在,找了入夜经过安装,重新招魂,原来还可以读碟的,恍如隔世——来不及拭泪,忙不迭的觅出孖生姊妹。心绪低落,搬来许久,不曾开箱,要不是情势所迫,不知等到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