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坐旁边一桌,看这情景,妻子悄悄对我说,别看老太年纪大、身材细,胃口倒很好。我马上轻声细语,你错了,这不是胃口的问题。

婆媳关系里面,婆婆最为敏感和总要彰显的,也许就是凡事无论大小,到底谁说了算。说起来事情无论大小,实际上经常是很小的事情,比如就只是在一家人都已经吃饱几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能否允许媳妇即席做一次主,回绝服务员再来一条鱼的好意。

这不,旅行结束时,在机场团员们分手告别,当着大家的面,那个婆婆和媳妇来了个热烈拥抱,场面温馨感人。

团游第一天,婆婆告诉旁人,儿子媳妇新婚,老夫妻陪他们蜜月旅行。儿子孝顺,很听父母话,特别是对于旅行途中许多公私场合下母亲时不时给出的各种指示和训导,表现得唯唯诺诺。他也是暖男,一路上把新婚的老婆照顾呵护得无微不至。而媳妇则脾气好,有亲和力,对每个团员都笑眯眯打招呼,主动搭话问候。老头性情随和,不急不躁。老太是知识型妇女,精明强干。她对我妻子透露,以前作为主持一方的高管,被公司外派某大国多年,难怪。总之,这一家每个人都好,相处互补和睦。谁说了算的问题,也不构成家庭关系紧张。外人不该瞎操心。

稍顷,热气腾腾的清蒸鱼上来了,可是他们四个人同声同气对它反应冷淡。儿子媳妇抬头看看,没动筷子。老太举起筷尖,象征性碰触一下鱼的身体表面,立刻缩手,筷子仍然举着,转首问老头,尝尝?老头连连摇头。作罢。那条鱼原封不动留在桌上,直到完全冷却,直到晚餐结束,服务员再次清理桌面。

显而易见,许多婆婆放不下,似乎越老越放不下。

走去酒店房间,妻子问,你说那不是胃口的问题,那么是什么问题?我说,明摆着嘛,那是要表达“谁说了算”的问题。

想起哪本书写道:“她告诉我下辈子还要和她做母女,我听了不是羡慕,而是感伤。”

旅行团晚餐,住宿酒店餐馆,无限制点菜形式。老夫妻和儿子媳妇坐一桌,其乐融融。接近尾声,服务员前来清理桌面上的残羹剩饭,看见他们点的清蒸鱼吃得盘面干净,便问:“鱼要不要再来一份?”胖胖的媳妇吃饱了,和气回答:“不用了。”话音刚落,身材清瘦的婆婆却态度坚决地发声:“好的,再来一份清蒸鱼!”服务员朝婆婆颔首答应,又朝媳妇微笑扫了一眼,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