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味蕾还算敏感,因为平时饮食少盐少辣。盐和辣椒是个“双刃剑”,在得到快感和滋味的同时也覆盖了其他味觉。口腔一旦习惯了盐和辣椒,一切的清淡都成了淡而无味。要知道清淡本身具有复杂的味道,清淡不是无味,而是至味。记得看过一部韩国纪录片,一位比丘尼用心做素食,每一道都是大滋味。她俗家父亲担心女儿出家生活清苦,来到寺院探访,吃了女儿亲手做的素食,父亲悬着的心放下了。
人年纪渐长,会发觉喜欢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就是重复那几样,只要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够了,重复那几样也不觉得厌倦,照样有滋有味。我现在主要就是鸡蛋、豆制品、菌类、奶酪、各类坚果、蔬菜水果,偶尔鱼虾。每天喝茶,偶尔咖啡。荤菜,有所不食,譬如烤乳猪、羊肉、鸭子、猪肚、大肠等等,觉得有异味。异味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也可以是香味。
杜甫的《赠卫八处士》,是杜诗里的上品,沉郁深刻。写老友重逢,喝酒聚餐。但那是乱世里的“别易会难”,是心情沉重、感慨万千的难得相会,菜肴的好坏、饮食上的欢愉“退居二线”,没有主要意义。孟襄阳的《过故人庄》就不同了,它是最好的饮食诗:“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人物对、食物对、环境对,一切都是对的。那是盛唐气象。
“我什么都敢吃”“没有我不吃的”,说这些话的人,大多年轻气盛(这里允许不同意见)。一个人总该有所失、有所得。人的口味也一样,一定有所接纳、有所排斥。
明代著名戏曲家、养生学家高濂在《遵生八笺·延年却病笺》里说:“蔬食菜羹,欢然一饱,可以延年。”平时在家,我几乎吃素,冰箱里不见荤腥。蔬菜我大多喜欢,但也有不爱的,譬如胡萝卜和西兰花。以前为了健康,我也买来吃。现在不主动买了,和朋友聚餐遇上也吃几筷子。为什么不喜欢胡萝卜和西兰花?只有一个原因:觉得难吃。再难吃的蔬菜,我可以吃;但难吃的荤菜,我就无法下咽了。
有五六年没去灵芝了,有一阵常去,挺喜欢这里。素餐馆到底清净些,哪怕客人再多,也是“秋山明净”,没有酒色财气。在这里借着吃饭的名义,和朋友聊聊天,倒是十分清欢。用餐的环境当然重要,很多人无限赞美苍蝇馆子,好像懂得欣赏苍蝇馆子才是真正的懂吃,这不正常。餐馆可以不华丽、不高级、不优雅,但必须洁净。这一点日本做得好,再简陋也素净。同样的食物,在肮脏的环境和干净的环境吃,当然味道不同。如果你是“逐臭之夫”,那就另当别论。
最近和一位中国来的法师去灵芝素食馆就餐。几天后,又和一位本地书画家再去灵芝。连着去两次,感觉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