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老天眷顾,他们并没有反感我的行为,反而自发地“做功课”。他们开始背诵诗词,甚至抽出时间背诵默写——颇为认真地学习,甚是欣慰!主要是现代汉语或华文本身,仍无法完全丢弃古文的成分(也不应该丢弃!),而是该善加运用,让文字更光彩照人、出水芙蓉。若是日常的听说读写就罢了,但要处理编务,就多少得让他们肚子里吃点“墨水”,不能一问十不知,贻笑大方。

以新加坡语境来说,不少中文系或老华校生都会抱怨现代的(中文系)年轻人,语文底子偏弱,古文和诗词更是一塌糊涂。身在出版社的我,则是认为让年轻编辑处理轻文学和工具书,他们倒是得心应手;但若遇到语文功底极好的作家,他们不免会慌张,得不断地查找字典和语境等。不过与其抱怨他们底子弱,我想我必须制造机会,让年轻编辑能接触到文字和古文的美。(有点“教魂”上身!)

唯有理解字词的原意和典故,才能理解不同文学创作情境里的不同词句选择和语境,看到细节时才能注意到美在哪里。同事曾问我这是否浪费“工时”,又或者是不是我太苛刻了,反正新加坡的华文“大概大概就好”,但我就比较执拗——只能说是“曾经沧海”,才能愿意为伊消得人憔悴。

聊天时更不能松懈,若有机会也得时不时来个“互文”与“典故”——例如看到菊花就得忽然出一句“采菊东篱下”让他们来接或考出处,再延伸到晋朝背景等;又或者,他们穿青色衣服时,我也得来句“青青子衿”让他们接等——就差没看到鹿(哈!)。有时就连外出,在路上看到“狗屎”也不能放过,立即联想起苏东坡的“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然后就会顺手提问为什么用“矢”,为什么 “西”要写两次等。

所以,总是时不时抓出零碎的时间来聊,从《诗经》《楚辞》聊到诸子百家,再聊到唐诗宋词元杂剧等,希望他们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抓到一些“古典美”,若在其中能顺道帮他们“解惑”那便是我最大的回报。身为编辑,能抓出现代汉语的错字是基本(还且不论简繁),能了解现代文学的结构与写作手法是常态,但能体会整体汉语或华文里细节中的神韵、节奏,乃至能产生隔代的“共情”与跨时代的“人性母题”(例如情爱、战争、死亡等),那才能算是真正地“读”了。

但这对日日看着英文与现代科技的年轻一代来说,仍是有距离的,而且也缺乏实际应用的机会,也太难为他们了——所以真的要做就必须“刻意”,甚至是有点“新意”与“心意”才行。例如先介绍时代背景,讲解刻板印象与大众的误解,抑或是作家轶闻趣事;偶尔还得在会议室的白板上让他们随时抄写两句等,更夸张的是在显眼处用一些诗词来“搞怪”——比如说,在转身处贴上小便条,“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来提醒他们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