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闲人居无定所;又或许处处皆是闲人的居所。闲人行踪飘忽,无人得知。这世上有闲人或没闲人,似乎并无分别,然闲人之存在,如风,说不上有什么用,却又不可或缺。

且要偷偷地去做。并非是因为害怕别人的评论或目光,而是为了不让人碍你兴致。应该选择无人之处,那里唯有清风或明月或一二只闲闲趴着的小猫…… 要不,亦可选择那种能够在人群中进行而不被人所发现的无意义之事,事要越琐碎越好,被人察觉了,便不好玩了。

这个世界总在告诉我们,生命是空虚的,于是大家总在纷纷扰扰,为填补生命之空虚,为避开空虚感,并惶而恐之。但善做无意义之事的人们都知晓生命的饱满,乃因这世上可做可玩可进行的无意义之事实在多不胜数。这是一生都做不完的事,生命又怎么会是空虚的?那些无意义之事吖,真去一一进行的话,便闲不下来了。

勉强可以说,懂得如何做无意义之事,便是懂得如何逗逗自己,即使只是几秒钟。勉强亦可说,进行无意义之事,是为了体验无欲求无目的之难能可贵,只因这世上太多人要求你要设立目标,太多人要求你需要设定未来计划、太多人要求你去追求那些会有实际回报的事、太多人劝你别去碰那些没有回报的事,于是你习惯在额前挂饵,行千里路而不见其路。勉强可说,进行无意义之事,便是为了对抗这个过于功利过于强调算计的世界。

或许,闲人就算在做事,都是一幅不在做事的样子,却总能把事完成。完成了事,闲人看似又在忙另一件事,但闲人总是予人一副闲散的样子。闲人是松散,却非懒散,闲人工作,却总让人以为他在度假。

吾非闲人,实乃懒人,倒能为君尽述慵懒无用一事无成之境,只是,吖,懒劲大发哪。

或许,即便见到闲人,亦不知眼前之人乃闲人也,只当他是俗人凡夫。闲人应当是俗人凡夫,而非仙人。闲人行走于世,见山是山,心明如镜,照映万物而不留一物,返璞归真,真性情之人也。

人之忧患,便是必须找事做,否则觉得无聊,否则浑身不自在。然生命本就无事可做,于是人便总在自寻烦恼。人总需找事做,还需得找有意义之事来做,否则亦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做有意义之事,自觉为人生增值,于是心满意足;做无意义之事,人生并不因此增值,却会得到欢乐。君不见幼童总在做各种无意义之事,而他们自得其乐。我们说他们无聊,说他们幼稚,那又如何?他们快乐,比我们快乐。

喜欢做无意义之事的人,或许自身总有一点点浪漫色彩,心里有一点童趣。浪漫与童趣是并行的,如脚踏车的两个轮子。善于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找到美妙而新奇有趣事物之人,多半亦是常做无意义之事的人,否则他们培养不出在平凡中发现逸趣的眼光。善做无意义之事的人们,兴之所至,便做了,根本不在乎那件事是否有无意义。如此自由的且浪漫的又充满童趣的性情。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是进行无意义之事之必要。

要偷偷去进行无意义之事,只为了在拥挤的城市觅及属于自己的空间,无论多小;只为了能够在红尘琐事中腾出属于自己的时间,无论多短暂。

我总在做无意义之事,即是,让人看了都会对我大摇其头之事。然而做无意义的事,没有负担,没有“该好好表现以便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压力,没有“该好好进行才不会辜负他人”之压力。那是纯粹为博己一笑而进行的事,做了也就忘了,连随之而得到的喜悦感也一并给忘了,那才算是无意义之事。倘若做了以后,会开始挂念,会念念不忘那份喜悦,无意义之事便变得有意义了,不就失去了其无意义之无意义么。

何事才是“无意义”?无意义之事,并非无聊之事,有太多有意义之事,一进行起来就叫人觉得无聊透顶。能有余裕做无意义之事,是大幸福,其中滋味,冷暖自知,说与人听未必说得清,旁人亦未必听得懂,徒增烦恼,不如不说。

好玩的人,便无法做闲人。闲人会做什么?我未达此境,唯有空想一番。

做有意义之事,自觉为人生增值,于是心满意足;做无意义之事,人生并不因此增值,却会得到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