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到瓜洲纯属偶然。那时年轻好玩，初游江南，一路从杭州、苏州、无锡到了镇江，来到位于长江边上的北固山。到北固山则为了《三国演义》中，刘备招亲，迎娶孙权妹妹孙尚香的甘露寺。北固山不高，只有数十米高，从山上远眺灰蒙一片的江水特别引人遐思，想起长江对岸就是扬州，于是想要越过长江，到扬州再玩两天。

那天在网上找到刀郎那首极富江南韵味的《瓜洲渡》音乐视频，听他低吟浅唱，唱着瓜洲渡上明朝女子杜十娘的故事：“河面粼粼闪闪的月亮看着像明明晃晃的刀／那刀是江水的伤／昨天晚上的他们还是 朝欢暮乐的新郎新娘／只望着月圆夜未央／对面金山神庙的倒影／是他们越不过去的围墙……请不要说我是你的爱人／我只是流落／流落在南方奈何桥上 ／等待的羁魂”。

两部相隔20年的电影，风格迥异，《杜十娘》忠于原著，潘虹演出了冯梦龙笔下的“千古女侠”杜十娘，烟花巷里遇人不淑，“万种恩情，化为流水”，电影最经典的一幕是，杜十娘在瓜洲渡把李甲与孙富叱骂一顿之后，将满箱珠光宝气撒入江里，再抱着箱子跳进滔滔江水，为整部戏画下震撼人心的句点。但也有人评说，潘虹的杜十娘，把青楼女子刻画得过于完美，也因而失去杜十娘性格中的悲剧特质。近日重看电影视频，只觉年轻时的潘虹固然天生丽质，但其气质上的端庄正派，就与一般风尘女子的妖娆有了距离。这也许就是论者所谓的形象过于“完美”。

次日乘出租车从镇江市区到渡船码头，人随车子上了渡轮过长江。渡轮靠岸后，车子继续往前开行，没多久，司机说，再过去就是瓜洲了，在闸区有个瓜洲古渡纪念碑，要不要过去拍拍照？我们后来在古渡纪念碑前流连片刻，见到的是繁花落尽，一片萧条的荒野之地。那时还没智能手机，傻瓜机拍下的照片也不知搁到哪里去了。

这首歌，因为有了时间与文学的底蕴，听后犹令人回味。

历来有关瓜洲渡的故事不少，刀郎在《瓜洲渡》说了明代女子杜十娘的爱情悲剧。“杜十娘”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之《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讲述京城名妓杜十娘虽然沦落风尘，却一心向往爱情，对书生李甲一往情深，想着脱离花街柳巷随李甲从良，过着恩爱夫妻的日子。老鸨最终答应李甲以三百两银子为十娘赎身，杜十娘对未来生活充满美好期待，把积攒多年，价值千万的珍珠宝贝藏在百宝箱中，与李甲乘船南下回绍兴老家。途中，船舶夜泊瓜洲渡口，邻船一个“惯向青楼买笑，红粉追欢”的公子哥儿孙富见十娘美貌，魂摇心荡下起了贪恋，说服李甲以千两银子将杜十娘卖给他。杜十娘闻知，怒斥李甲、孙富，悲愤绝望之余，抱着满箱财宝投江。跳江之前痛骂李甲道，“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瓜洲渡》是一首哀伤的歌，刀郎低沉的嗓音沧桑而柔情，在琵琶手冯依鸣伴奏下，尤其触动人心。也许也因为歌里说了辗转流传自明代话本小说中，一则发生在千年古渡的故事，这首歌，因为有了时间与文学的底蕴，听后犹令人回味。

由香港编剧杜国威编导的《花魁杜十娘》极富港式特色，即便是悲剧，也融入搞笑元素与无厘头式滑稽，有点不古不今。李嘉欣演绎的杜十娘既期盼爱情，又不相信爱情，也因此不断试探情人李甲。到了结尾，被李甲出卖的杜十娘，虽然也怒沉宝箱跳江自尽，但镜头一转，一身湿漉漉的杜十娘又回到了妓院，对着沈殿霞饰演的老鸨与一众姐妹若无其事地说，“我想通了，就当做一场梦，从头再来……”

瓜洲渡是个千年古渡口。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曾是南北船舶往来频繁之地。瓜洲更是唐代高僧鉴真东渡日本弘扬佛法，扬帆启航的渡口，也是康熙、乾隆巡游江南必经之地。

朋友推荐我听刀郎的歌曲《瓜洲渡》，还没听歌，只看歌名已有某种莫名的喜欢。不仅因为多年之前曾经路过瓜洲古渡，更因为过去常在唐宋诗词里读到瓜洲或瓜洲渡，不知不觉成了一种记忆，尤其喜欢白居易的《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流传甚广，不只一次改编成电影，印象最深的是1980年代潘虹主演的《杜十娘》及2000年之后李嘉欣担纲的《花魁杜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