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同龙虾的作风,甚至有点看不起他。以龙虾那等察言观色的能耐,肯定察觉到我不屑步入他的宠儿册。我步步为营地把该做的分内事尽力做到不犯错,也无补于事。他有事没事找茬,见缝插针地弄点让我啼笑皆非的理由惩罚我。为了不与他正面冲突,我一直都忍气吞声认罚了事。
有一种人,抬头溜须拍马,低头跋扈暴戾。面对上级唯唯诺诺,谀媚逢迎;对待下级或同级中的软弱怕事者,就是一根鸡毛在手,他也能滥用成令箭,或是伤人的暗箭。龙虾绝对是那种谄上欺下的人。
像龙虾这种人,自然也希望下级都能像他对待上级一样对他奉承吹捧,唯命是从。不任由他使唤的会被他列入黑名单,莫名其妙地多吃苦头,多遭莫须有的罪。总之,假公济私、公报私仇,都是他惯用的伎俩。
也不知是谁给取的外号,煞是贴切。他的形态外貌叫人禁不住想起电影《西游记》里东海龙王殿上的蟹将虾兵。唤他龙虾而不是一般的虾,像是有意给他留几分抬举。毕竟,他是我们军官学校一个教官,不敬其人,至少得敬他肩脊上别着的军阶,即便只是个新晋的少尉。
龙虾役满那日我们在营门厅巧遇。他一身民装,换我是新晋少尉。他恶待我的那些破事我早翻篇了,他却还心留芥蒂。面对面,他两指捏着那张刚领回来的平民身份证,使劲往我脸颊拍不停,一如既往不可一世地说:看到没?粉红登记!你还有得挨。我笑说:最好不要在外面再见。
出门迎面就撞上我们班的马屁精,手拎肩扛各种打扫卫生器具,屁颠屁颠地赶来接班。我回到自己的营房,气还没喘顺,就接到值班同袍传来龙虾的口谕:命令我把枪库里几十杆库存的来福枪领出来擦拭上油。
一个休息日,龙虾传召我到他的宿舍,命令我给他收拾房间。房间不大,但像是从来没收拾过,杂乱得像个垃圾屋。我服从,一面整理杂物,一面计划着怎么速战速决才不糟蹋我难得的休息日。龙虾斜躺床上,戴耳机听音乐,翻杂志,当我是他的帮佣。我心生厌恶,手却没停。倏地,龙虾一跃而起,使劲往我胸前推搡。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他吆喝着:你很不情愿是吗?怎么脸上没点笑容?你不愿做大把人等着做,滚!我打蛇随棍,大声应道:遵命!转身就走。
再见龙虾,果然不在外面。据说他在外面混得不如意,回头成为职业军人,被分配到作战部队,归我麾下。西谚云:花豹改不了自身的斑点。龙虾一见到我就立正敬礼,脸颈让笑容掬得泛红,活像一只煮熟的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