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曼诗中涉及士兵很多,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的诗集在年轻人中尤其在军中颇流行。他的诗是悲观的,他的爱是沉痛的。

最后附上霍思曼《西罗普郡少年》里的一首《上次我回到禄如镇》,感受一下他的诗味:“上次我回到禄如镇/一路上戴着淡月/跟我走有两个小朋友/两个都天真而活跃/狄克呢,已长睡墓园里/耐德是久困于缧绁/我今禄如镇又归来/一路上戴着淡月。”一边读一边想到我们的《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郁达夫在小说《茑萝行》里提到《西罗普郡少年》第三首《新兵》,还引用了其中四句,郁达夫的翻译是:“汝当衣锦归,否则永莫回,令汝别后之儿童,望到拉德罗塔毁。”周煦良的翻译是:“回家来做一个英雄,不然就永不回家,你丢下的孩子们会想念你,想你到禄如塔塌下。”Ludlow被郁达夫译成拉德罗。

霍思曼(A.E.Housman,又译豪斯曼),英国杰出的学者和伟大的诗人。读大学时,买过他的《西罗普郡少年》(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周煦良译),那个年代的人做事认真,译者序洋洋洒洒万余言,就是一篇深入浅出的论文。遗憾,这本书找不到了,最近花50元人民币在当当网又买了一本。深秋季节,天色湛蓝,重读霍思曼,感慨万分,真想和他约一个,在徽州或西罗普郡,梦中也行。

霍思曼1936年去世于剑桥。终年77岁。他的骨灰没有葬在剑桥,也没有葬在他年少求学的牛津,甚至没有葬在他的故乡伍斯特郡(Worcester),而是葬在《西罗普郡少年》里时常提到的Ludlow,周煦良将Ludlow译成禄如镇。

霍思曼(1859-1936),他的诗歌超前,属于二十世纪,语言直率,不乱用意象。他少用副词;不轻易用形容词,一旦使用形容词就很讲究;擅用动词和名词。他的诗讴歌少年,鼓励及时行乐,往往又求之不得,一片真情付之东流。霍思曼让我想到希腊诗人卡瓦菲斯,不过,卡瓦菲斯是个行动派,不像霍思曼那么拘谨。

霍思曼是一位大学者,他终生从事古典文学校勘,这门学问类似乾嘉学派考订古籍的朴学,对一般人而言,非常枯燥乏味,但霍思曼乐在其中。霍思曼留下的诗很少,大约180首左右,可能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学问,没时间写诗。写诗对他来说很痛苦,消耗很大。

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有篇小说《温洛岭》,篇名《温洛岭》就是《西罗普郡少年》里第31首。小说还将第32首、第36首也拼贴进来。门罗这篇小说太荒诞了。门罗死后传出她对继任丈夫非礼她与前夫所生的女儿不当一回事,也就可以理解了。这个老太太不寻常,对人性有深刻的领会,她的文学成就远远高于今年得奖的韩国女作家韩江,也高于2022年获奖的那位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