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每一层楼的每个单位,门和窗都在走廊边上。我家前面视野开阔,无遮挡。前面是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地。后来建了文殊中学(现在学校已搬,校舍还在)。遇到大雨天,雨水会斜着打入走廊,走廊边缘的排水沟就会涨满雨水,我会叫弟弟找出早折好的纸船放入排水沟,我们就开心的看着纸船在湍急的水流上浮浮沉沉艰难航行。我还会当场编个船只遇到暴风雨的故事,绘声绘影地讲述情节和细节,以增加真实性。我们俩很入戏,仿佛是在船上遇到风浪的船员,我们即兴扮演遇船难的戏码,两人在走廊上疯似地大喊大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前忙后,一会铺破洞,一会急着把进入船舱的水排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想象力是最好的游戏,无需依靠外在的东西。

小孩人手一支美滋滋地进场,吃手上的零食。小孩对看什么电影不太在意,比较有兴趣的是零嘴和冷气。当电影开播后,影院漆黑一片,小孩们会找借口去厕所,以展开一场黑暗里的冒险。一次午场观看《夜夜磨刀的女人》,把我们几个小孩吓坏,连真的尿急也憋着,不敢去厕所。回家路过三巷时,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加快脚步赶紧回家躲进被窝里。

大雨过后,整个草地湿漉漉的,低洼处积水自然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池,水质清澈常能看到蝌蚪在水里悠闲的游来游去。要是伸手进水里,能捞出好几只蝌蚪。

我小时候——上个世纪80年代,三巷两旁杂草丛生,除了接近路口处有两三座高脚屋,就空无一物。高脚屋倒不至于空置,有时候会有摊贩在屋前摆卖各种物品。我记忆中有卖过牛仔裤、榴梿,还有其他我不太记得的物品。最神奇的是在这几座高脚屋被拆除后,大家才赫然发现高脚屋建在坟场之上。想象木质高脚房子,就悬浮在坟墓之上。真心佩服那些生活在里面的人。从此走在三巷就增了点阴深深的氛围,很自然地加快脚步,走到灯光明亮和人气较旺的路口。

从三巷和沈氏大道的路口,就能看到对面的繁华世界(之前叫快乐世界),现在的繁华世界,仅剩一块被篱笆围起来的荒地,已经看不到昔日的繁华。其实我小时候去繁华世界时,她早已褪去往日的繁华,仅剩下老旧的戏院和几座说不出用处的场馆。

我小时候——上个世纪80年代,芽笼三巷两旁杂草丛生,除了接近路口处有两三座高脚屋,就空无一物。

三巷的一端连接沈氏大道,另外一头连接文庆路上段。沿着三巷往文庆路上段的方向,在距离路口十来米处,就是小区停车场的入口。在入口处前方,是大牌20号的组屋。由入口左拐就会看到大牌19号。我童年就住在大牌19号,如果从空中俯瞰,大牌19号的建筑像个有把的钩或问号。大牌19号统一都是一房一厅,住户几乎都是向政府租房子的低收入户。那时候的租金每个月不到100元。

从快乐世界正门进入,会看到不大的广场。广场左侧是快乐戏院,右侧是售卖零食和饮料的摊贩。快乐戏院在当时是本地少数拥有冷气设备的戏院。广场上聚集了不少鸽子,小孩喜欢驱赶鸽子寻乐。那时候流行脑膜炎,据说鸽子的粪便里有正流行的脑膜炎色病菌,大人担心小孩感染,不让小孩靠近鸽子。

最神奇的是在这几座高脚屋被拆除后,大家才赫然发现高脚屋建在坟场之上。想象木质高脚房子,就悬浮在坟墓之上。真心佩服那些生活在里面的人。

我喜欢睡在大门边上,喜欢睡前透过大门底下的缝隙看依然灯光通亮的走廊,观察过往的鞋子,听路过人们的对话和动静,用想象力补充画面,我还不时把手指伸出门缝,感觉外面的凉风。有一次一只猫路过,居然用爪子触碰我在门外的手指,突如其来的触摸把我吓坏,连忙把手指缩回。有几次碰过蟑螂之类的路过,但完全没有破坏我在门缝冒险的兴致。

父母有兴致时就带我们几个小孩去快乐世界看电影。一家五人有说有笑,沿着灯光昏暗的三巷走到沈氏大道,再越过大马路去快乐世界。那时候进入快乐世界还要购买入门票,依稀记得是几毛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也不算是小数目。

小孩最期待父母跟印度人买零嘴。印度人出售的零嘴有花生和各式炒的豆类食品,还有一种外层裹上糖的花生。甜的糖加上花生的香气真是一绝。摊贩会用旧报纸或杂志卷成长锥形,再把零嘴装满,把锥口封好,环保又实用。吃完零嘴,还能把旧杂志摊平阅读。

早上和下午时分会有马来小孩沿着走廊叫卖curry puff、炸香蕉之类或椰浆饭,有时候会有otak。父母若兴趣买,就往外大喊:“Nasi Lemak!”小孩就会寻声来到家门口兜售食品。

我常半开玩笑说,我的童年在芽笼度过。大多数人都会饶有兴趣地问关于芽笼灯红酒绿的趣事。其实我真的没见过这些红灯区的事,我虽然在芽笼一带长大,但是在红灯区的边缘,相对平静而且是个组屋区。正确来说,是在文庆路上段。整个组屋区被文庆路上段围绕,最后连接芽笼三巷,沿着三巷(我们习惯称芽笼三巷为三巷)通往西行的沈氏大道。

他们售卖的都是家里烹煮的食物,赚点薄利贴家用。

一房一厅的空间里,还能隔出一个卧房、一个客厅、一个厨卧和一间厕所,卧房归父母使用。我们三个小孩和人数不定的亲戚就睡在客厅。到了晚上大家拿出自己的垫子铺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地躺下入睡。亲戚人数不定,最多的时候小小的客厅得容纳十来号人。有时我睡在餐桌底下,但我最喜欢在大门边上。父亲早上去上班,还得把我推开才能打开大门出去工作。

大牌19号组屋还有住户在家开似类杂货店的小铺子。大人常差遣小孩去九楼(小店铺所在楼层),买香烟、盐或酱油。大人一般不会要回零钱,那就是小孩的意外之财。一有这种机会,我会马上自荐,拿了钱飞奔去九楼。小铺子大门常年不关,铁门却一定深锁,只要在门口喊声买东西,就有个老先生或老太太从屋内出来招呼。铁门挂了些零食的样本和“地甘”(Tikam),权当广告吸引人买。交易就隔着铁门完成。没有多余的寒暄,交易完成就马上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