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到底鲁迅和周作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在读了《鲁迅的饭局》中的这篇《周氏三兄弟最后的晚餐》文章之后,读者自然会赞同作者的结论:“无论如何,客观事实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旗幡式人物周氏兄弟彻底撕破了脸皮,各自走上了截然不同的的道路,从同一个血脉原点出发的两条线,再也没能回到相同的终点。”
确切地讲,这顿周氏三兄弟“最后的晚餐”是鲁迅与周作人反目之前,三人在北京八道湾周宅中的最后一次团圆饭。那是在1923年5月10日晚上,当时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的周家老三周建人到北京探亲,即将返沪。当晚作陪的唯一客人是与周氏三兄弟都十分熟悉的绍兴同乡、时任《晨报副刊》主编孙伏园。
得力于已故学者郑子瑜精心收藏逾40年,再由著名报人、作家杜南发接手的周作人晚年自己编订的杂诗手稿,最后完美幸运地留存在新加坡。读了《联合早报·名采》分先后两次刊发的杜南发先生图文相佐的《知堂老人下南洋》上下两篇后,不觉欣然。在回首这段周作人手稿南来的收存传奇的同时,不免引发对原件主人一生的身份蜕变及其境遇变化的唏嘘,这其中的感喟不是三两句造化弄人所能排遣的。在时代社会浪潮与个人命运交响的万千思绪之下,我遇到了《鲁迅的饭局》这本书,386页几乎是一口气读完。
翻开《鲁迅的饭局》一书的目录,首先在下卷分部中找到以《与二弟小治肴酒共饮三弟》为篇名的《周氏三兄弟最后的晚餐》。诚如《鲁迅的饭局》作者所述,“鲁迅和周作人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耀眼的双子星,前者以唐·吉诃德式的征战成为新文学的斗士,后者以哈姆雷特式的坚忍成为新文学的思想者。周氏兄弟在创作和理论方面做出的巨大贡献,几乎可视作现代文学的半壁江山。”
撕破脸皮无法回到原点
在书中另一篇《海甸停饮大醉——独撑八道湾的苦闷》中,读者在读到那些跃跃纸上所刻画的周氏兄弟原先拥有的怡怡之情后,应该会同意作者的评述:“周氏兄弟失和前,周作人一直生活在鲁迅的庇护之下。鲁迅自己承受着艰辛和痛苦,为周作人搭出遮风挡雨的温室,使他成名成家。”正如鲁迅后来在书赠日本友人西村的《题三义塔》诗中所言:“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即便周氏兄弟在失和之后,在互相不原谅对方的同时,却通过各自的作品隐秘地表达着对胞兄胞弟的珍重之情。
《鲁迅的饭局》是作者薛林荣在2021年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出版的一本专著。这本力求把鲁迅置于日常视角书写的著作,为每一位热爱鲁迅的读者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同时又是令人信服的关照角度。
假借男女死亡 哀悼兄弟恩情断绝
1925年10月,周作人在与《晨报副刊》齐名的《京报副刊》上,发表了一首翻译自罗马诗人追悼自己兄弟的作品,诗题叫《伤逝》。20天后,鲁迅写出了同名小说,完成后并未单独发表,而是收在1926年8月出版的《彷徨》中。1963年,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这样写道:“《伤逝》不是普通的恋爱小说,乃是假借了男女的死亡来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的,我这样说,或者世人都要以我为妄吧。但是我有我的感觉,深信这是不大会错的。”
《鲁迅的饭局》一书分上下两卷,上卷总部共12篇,介绍了鲁迅自1912年到北京,至1936年在上海去世的24年里,他的饮食习惯、交游嗜好等等概况。 从《民国北京美食地图》开篇,到《沪上美食风景》结文,其间各篇分别详细勾勒了鲁迅“北漂”时期在绍兴会馆遇见的同乡之谊,考证了鲁迅的个人饮酒史,演绎了鲁迅味蕾上的乡愁,描绘了他在消闲中养成的吃零食之嗜好,捕捉了他把壁虎当宠物收养的轶闻,探讨了作为文化沙龙的周府,梳理了周府治馔的详情,此外还分析了内山书店的多栖角色,追述了鲁迅早年在教育部当公务员时的官方应酬等。
下卷分部凡36篇,以鲁迅日记中某次饭局的记录为起点,或以某位与席者人物,如蔡元培、刘半农等单独为主题,或以某件文学事件,如修士风波、止息上海文坛“盘肠大战”等为经纬,将鲁迅与他交集的民国人事,穿针引线、如丝如缕地铺展开来,为读者提供了一幅幅能够身临其境的历史生活现场。其中也不乏如描写“周氏三兄弟最后的晚餐”这样有关鲁迅生平所发生的大小关键事件的综述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