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母亲有一把剪,除了裁剪衣服外,还用以剪去一切要割舍的。我用它的时候却剪到自己,血流出来,一直停格在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剪去。除了我那流着的血和倍增的惊慌,痛和恐惧,实在不知道我老是伤到自己是为了什么?

然后呢?

“然后呢?”

蚊帐

母亲去后,我把剪刀交给虚无,回头去找江上的扁舟。酒呢?时间呢?爱呢?还有写一首诗被纸上的大海淹没的人呢?那把剪早就不见了。只有被剪的血和水还在流,还有迷惑的少年还在。

我舒了一口气,看着黑暗中的蚊帐,仿佛看见那只蛇正挂在那里。蚊帐像城堡一样保护着里头安睡畏惧黑暗的孩子。

小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蚊子多,因此一家四口睡在挂着蚊帐的地板上。有一天临睡前,母亲告诉我一个故事 :在中国老家有一个人睡觉时家里进了蛇,蛇半夜游进他房里爬到床上,还好蚊帐挡了它的去路,它沿着蚊帐爬上去,想从上面爬入,头却卡在蚊帐上的钩子。如此不上不下地一直到天亮。

快刀就应当剪去乱麻,可是难以割舍一直是我回忆的硬壳,是水剪不去理也不断的乱。

当然是母亲把我心头那只蛇一并带走。

“当然被人抓了煮蛇羹啦。”

母亲远行那刻,我在她的床头刹时看见的依旧是老家的那张蚊帐,母亲喊我和姐姐快快进蚊帐睡觉。那情景如此真確,我连蚊帐和枕头被子的味道都还记得,空气里激荡着母亲的声音,还有姐姐和我幼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