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父亲在做的时候,有20多个工人,后来没有人要做了,老的走了,外劳又回国。我问你,你会让你的孩子做这一行吗?”

土葬年限打击石业

从林厝港和克兰芝甘榜,到双溪加株和兀兰厂房,友和石业搬了很多次家。1993年公司改名为“卓鸿发贸易”,以卓良水幺弟的名字命名;改为“贸易”是具前瞻性之举,无形中为业务多元化铺好路。

一座座坟山滋养了石业,像通往武吉布朗的谦福路(Kheam Hock Rd),就有许多人经营墓碑雕刻生意。甘榜格南的彭亨街(Pahang St)称为“打石街”,那一带有好些制作墓碑和石器的店家。

石碑业前景不明 海葬撒土待观望

卓良水的太太负责制作瓷相,以电脑修复往生者的照片。(龙国雄摄)

卓亚金告诉《联合早报》,传统坟墓多是“三合碑”,将中间的墓碑和两侧的墓肩接在一起。他在1979年设计了一整片的石碑,把三个部分结合在一起,称为“三合联”。这款无接缝石碑能更自由地设计文字和图案,可容纳更多文字,也更美观。三合联受到欢迎,顾客愿意付更高价钱,后来许多业者也采用这个款式。

对墓碑有研究的文史工作者林志强。(档案照)
把要雕刻的资料以电脑编排打印,然后贴在墓碑上,再送入打砂机雕刻。(龙国雄摄)
卓亚金以手提角磨机雕刻墓碑。(档案照)

以毛笔字为墓碑起稿

墓碑供应商也难行

记者到访时,卓良水拿出久未使用的角磨机,示范如何以手工方式雕刻石碑,然后再以打砂机雕刻出同样字体。乍看之下无异,仔细端详就会看出半手工雕刻的字体,凹陷处呈“V”形,刻纹较深;机器的成品则呈“U”形,刻纹也较圆润。前者更能突显雕刻师傅的功力,后者的成品水准较平稳,一般人也不难上手。

“农历新年也可能在坟场或火化场度过。如果你不接,下次介绍人可能就不找你了。每年12月太太生日时,我会放一个星期的假和她去旅行,这是我们一年里唯一的假期。”

三合碑是将墓碑和两侧墓肩接在一起。(卓良水提供)

在纯手工的年代,店家会按往生者家属的名单,先在石碑上打格子,等师傅来了用毛笔写字起稿,之后交给石匠雕刻。当时的碑文,多数采用扁平的宋体,能容纳更多字,手雕出来也美观。写得一手好书法又愿意为墓碑起稿的师傅不易找,所以通常一名师傅会兼跑几家石店。

一块土葬墓碑以纯手工雕刻,要两三天才能完成;借助角磨机的半手工方式也需要一天,由打砂机器代劳则只需三个小时,效率大大提高。

在已雕刻好的柱子上喷一层底漆后才贴金箔。(龙国雄摄)

政府去年推出本地首个永久骨灰撒土设施“蔡厝港清心园”,提供土葬、火化和海葬以外的另一种选择。家属可将往生者骨灰撒在特定区域的卵石上,自动洒水器每天定时启动,水流会将卵石表面和周围的骨灰带入土壤。园内不允许做任何宗教仪式、燃烧香烛和供奉祭品,或留下任何纪念物品,以保持园内清洁与清幽。

卓鸿发贸易向来也承包“拾金”工作,就是后代子孙将先人遗骸起掘,择地再葬或火化。2017年政府宣布征用蔡厝港坟地部分地段,拾金、火化再安置到灵骨塔的生意很多,这几年已淡了下来。除了与往生者相关的业务,卓良水也承接庙宇的牌匾和对联雕刻,以及神像的修复,力求业务多元化。

他说:“在我父亲的年代,会用乌敏岛和马六甲的花岗岩。1970年代中国的成品算是贵的,我们都是自己打磨石头。可是到了1980年代开始没有工人,只好从中国进口成品,运到新加坡后才雕刻和组装。

作为供应商,老板提供雕刻好的土葬墓碑给中介商,以及像卓鸿发贸易这类小型石店,不会直接向往生者家属招徕生意。

蔡厝港坟场内的首个永久性骨灰撒土设施“清心园”,共有四个骨灰撒土区。(档案照)

“我已经告诉同行要收掉了,店里的石头和原料都已经清空,还考到4号和5号的驾驶执照,准备去开旅游巴士。当时政府发放赌场执照,我看好旅游业会发展。”没想到后来订单又一单一单陆续进来,一切像冥冥中注定似的,卓良水得继续做下去。

老板现在雇用七八名员工,有经验的年长本地人负责在工厂制作墓碑的洋灰基垫,然后到墓地组装坟墓。另有数名外籍劳工负责打砂刻字、喷底色和上金箔等工作。

这家位于双溪加株的工厂,地契在2025年到期。老板两年前搬来时已经知道只剩下几年,他也很无奈,“我们都搬了五六次家,你跟我说还可以搬去哪里?这个行业需要的地方大,也很肮脏,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三年后有何打算?老板无从回应。

市场上从事殡葬业中介的相当多,他们会承包整个殡葬过程,然后再发放给寿板店、石店、搭棚等业者。这类中介倒有许多生力军,但在背后给予他们支持的货源和服务,却难有年轻一代加入。

前排金色字体的石碑是以打砂机雕刻,后排灰色的则是以手提角磨机雕刻,看得出差别吗?(龙国雄摄)
利用打砂机雕刻石碑,使用者只须站在机器外面,双手戴上手套,伸入机器操作,与粉尘完全隔开。(龙国雄摄)

卓良水也为自己找到另一个舞台。这两年他参与了非盈利组织“我的社区”(My Community)活动,已开办四次工作坊,教导学员传统石雕技艺,本月29日会举行第五堂。他喜欢这个分享的过程,“学员尝试用半手工的角磨机和全自动的打砂机雕刻,然后贴金箔,体验这门传统工艺。来参加的有一名82岁的日本奶奶,也有台湾人。”

用电脑打印出要雕刻的字,贴再石块上;然后用刀片去掉要雕刻的贴纸;将石块放入打砂机内,不一会儿碑文就雕刻好了。(龙国雄摄)
彭亨街一带以前俗称“打石街”,是许多石匠聚集制作墓碑和磨坊的地方。(档案照)

卓良水说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故事,也是本地石碑行业的写照。记者走访了承包卓良水土葬墓碑订单的供应商,了解到行业上游也处在逆流中。

卓良水是少数继承和守着石碑雕刻行业的第二代。(龙国雄摄)

对于雕刻技艺从纯手工、半手工到全面机械化,加上要雕刻的石碑从墓碑转向骨灰牌,卓良水用了一个很妙的形容,“从前做的石碑大,工具占的空间小;现在做的石碑小,工具占的空间大。”

从手工过渡到机器

他和太太育有两名分别为23岁和21岁的子女。这一行无法预知生意几时上门,卓良水基本上是随时待命,前两个星期,他因为工作,无法参加儿子在理工学院的毕业典礼,令他感到非常遗憾。

早年墓地多石业蓬勃

1990年代,叮当声逐渐由切割声取代。有了手提式切割器,尽管仍得弯着腰全神贯注地雕刻,但已比之前轻松许多。卓良水用手提角磨机这种半手工的方式雕刻石碑20多年,直到九年前购置打砂机,生产流程才全面机械化。利用打砂机雕刻石碑,使用者只须站在机器外面,双手戴上手套,伸入机器操作,与粉尘完全隔开。

据记者了解,卵石表层虽有蔓生植物覆盖,一些亲属仍对骨灰可能暴露在空气中感到不舒服。有者更倾向将骨灰装在可分解容器后埋土的花葬或树葬。石碑业者说,他们还在观望情况发展,例如海葬已推行多年,也未必人人可接受。

随着土葬需求减少,卓鸿发贸易的生意八九成来自逝者火化后,安置在灵骨塔的骨灰牌。大约两年前,卓良水将土葬墓碑外包给第三方供应商。他解释道:“在1993年至1994年的黄金时期,我们几个月就从中国进口一个货柜箱的石材,包括石碑和配件,如狮子柱和金童玉女。后来土葬订单大大减少,像今年农历新年到现在只接到几单,订购数量太少,中国那边的供应商不肯出货,进一个货柜箱的货要囤到几时?”

对此,林志强也有一番看法,“坟墓只是一个形式,如果家人之间的凝聚力弱,有没有坟墓也是一样的。我们在武吉布朗找到一些名人坟墓,联系四五代的后人,他们来了解一下之后也没再出现了。”

卓亚金(83岁)的祖父南来新加坡时是做买卖的,父亲当文员。他说:“我没有读什么书,15岁时出来找工作,想挑水又挑不动。有人介绍我到谦福路石店,当时有工作做就好,不会嫌弃或害怕。”卓亚金还记得一天收入五角钱,扣除开销后一个月可以存12元。

此外,墓碑雕刻还有一个“生老病死苦”五字口诀。如“林门张氏某某墓”共七字,等于经历“生老病死苦,生老”,对上“老”字。如果总数有八、九或十个字,就等于对上“病、死、苦”,那就不太妙。石匠会加字或减字,让总字数落在六或七字,还是11或12字,以为后代讨个吉利。

早年墓碑雕刻师用简单的工具,手工打造碑文。(龙国雄摄)
卓良水也承接雕像的修复工作,力求业务多元化。(卓良水提供)

卓良水的太太蒋佩兰(50岁)在三四年前,学习制作墓碑和骨灰牌的瓷相,为他减轻负担。蒋佩兰说:“原本墓碑和骨灰牌的瓷相是外包的,要拿给对方做,然后再去取回,有时会因为一些原因耽误,影响后面的工作,自己做比较能够掌握时间和效率。”

随着坟墓面积进一步缩小,造型和设计趋向统一,不比早年来得精彩,火化的骨灰牌就更不必说了。

在征得往生者家属的同意下,记者跟随卓良水到万礼灵骨塔安装骨灰牌。遗体火化仪式后,卓良水到柜台领取装在盒子里的骨灰,然后和家属到一个房间。家属将往生者的较大根骨头放进骨灰瓮后,卓良水接着把其他骨头和骨灰倒入骨灰瓮。

墓地有时会出现造型特别的坟墓。(林志强提供)

公司如今更专注在火葬后的骨灰牌,力求提供最专业服务。卓良水接到订单后,会跟家属确认所要的塔位,骨灰牌上用的石碑和资料,以及所选择的骨灰瓮,然后在往生者停柩期间赶紧雕刻骨灰牌。

卓良水也会算石碑上所有文字的总数,尽量避免对上“病、死、苦”,如共44个字就会对上“死”。他到台湾旅行时,改不了职业病,会去参观墓地,发现当地也跟着这五字口诀走,感到欣慰,“台湾人很讲究风水和寓意,这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因此,尽管有的石匠不太讲究这些,只是照着往生者家属提供的资料雕刻,卓良水还是会遵循口诀。

用红布包好骨灰瓮后,卓良水会交给家属一把油伞和香,让他们捧着骨灰瓮走到灵骨塔。骨灰瓮安放到预选好的塔位后,再以骨灰牌封位。他分享一个观察,“年轻人的骨头一般比较坚硬,所以火化后剩下的骨头较多;年长者,特别是女性的骨头则比较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煲汤喝得多了,我发现广东人的骨头也比较坚硬。”

生意在苦撑,加上椎间盘突出的职业伤害很严重,卓良水一度心灰意冷,在2005年萌起退出这一行的念头。

将火化后的骨头和骨灰放入骨灰瓮;骨灰瓮用红布包好后,交给家属用油伞遮送到灵骨塔;骨灰瓮安放到家属预选的塔位;骨灰牌封位时,用白灰来固定。(龙国雄摄)
卓良水是本地最后一位手工雕刻石碑工匠,他以手提角磨机雕刻石碑20多年,直至2013年申请到政府津贴,才购置石材打砂机。(龙国雄摄)

卓良水展示了从前雕刻用的工具,就只有简单的凿子和锤子。工匠弯着腰紧握凿子和铁锤,将多余的石块一一凿掉;粗略凿过一遍后,还要细致加工,打磨出理想的碑文。师傅用毛笔字起好草稿后,工匠再小心翼翼地凿出往生者的名字、生死日期和其他资料,最后贴上金箔。

往生者的照片有时素质不佳,蒋佩兰会细心修复,甚至为往生者化妆和为衣服上色。她印象很深刻的,是曾经为一名鼻子插满管子的早逝宝宝修图去除管子,还她一张可爱的遗照。照片修复好后会印在瓷片上,经由800摄氏度烧制。

苦学十年累积相当经验和人脉后,卓亚金于1965年创立“友和石业”。当时,本地大大小小的石店很多,竞争激烈但需求也大,所以只要手工细、信用好,还是能够闯出名堂。卓亚金曾到吉隆坡为陈唱汽车的先人造墓立碑,也接到印度尼西亚的订单。

未有电脑技术时,祖基菲以手写方式起稿。(龙国雄摄)

很少人是天生力气大,工匠手上都长着厚茧,有的手指患有关节炎,无法伸直;即使戴着口罩,也难免吸入大量粉尘影响肺部,还要承受腰背疾病。

石匠精准地在大理石钻洞,然后将铅字嵌入大理石,这种墓碑在战前相当普遍。(林志强提供)

文史工作者林志强(58岁)研究墓碑超过10年。他分享道,早年土地不值钱,坟墓风格也没有定型,有钱人家会根据风水将坟墓建至整个山头,或者把整个家族都葬在一起。

一直到采用电脑排字后,卓良水才不必自己动手起稿,草稿也可以先让往生者家属过目修改,方便许多。

83岁的老行尊卓亚金在1965年创立友和石业。(陈斌勤摄)

蒋佩兰中学时就认识高她两届的学长卓良水,知道他从事的行业。两人毕业后重逢才拍拖,蒋佩兰并不介意他每天和死亡打交道,还打趣地说:“朋友会拿我们的姓来开玩笑,说都是我讲(蒋)他做(卓),多好!”

从前的墓碑很精彩

祖基菲说:“一开始我是用手工起稿和雕刻,现在有机器代劳。用打砂方式雕刻可兰经字体,还是需要一定技巧。做了20多年,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有做马来人的墓碑,后来其他同行加入,现在做生意竞争比较大。”

坟墓只是一个形式,如果家人之间的凝聚力弱,有没有坟墓也是一样的。——林志强

本地坟墓现在的面积是9英尺长4英尺宽,根据石碑质地和重量等计算,约从4000元起跳。火化骨灰牌则约800元起跳。

业者觉得打砂技术用来雕刻楷体比宋体理想,楷体也比较容易读,后来的墓碑和骨灰牌多采用楷体。

进入20世纪后,殖民地政府规范坟墓范围面积,也不允许私人墓地。亲人于是通过更精美的墓碑表达心意,如采用上乘石材,细腻雕刻和栩栩如生的石像。

和许多石业同行一样,卓良水从小就在坟山长大,那里就像他的游乐场。卓亚金有四名儿子,只有二儿子继承衣钵,卓良水自嘲:“因为我没有读书,不知道要做什么。小时候我帮忙一些简单的工作,像为墓碑上的字体勾边和修磨石板边缘。”1990年服完兵役后,他正式加入公司。

祖基菲在华人石碑供应商店里,打理马来墓碑业务超过20年。(龙国雄摄)

无论是工作坊学员或一般民众,都很好奇每天跟死亡打交代的他们,是否曾经历任何灵异事件?卓亚金和卓良水父子都说时有听闻,但本身没有经历过。倒是老师傅口耳相传下来,不可打造“南无阿弥陀佛”及“石敢当”的石碑,卓良水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铭记在心。

妙语如珠的老板说:“现在全部BBQ(火化),我们算是接到很多土葬订单的了,可是生意还是不比从前,所以只好‘豆干豆芽’什么都卖。”工厂内囤积许多制作墓碑要用到的石碑和配件,除了自用,另批发给其他石店,同时也批发骨灰瓮。

石碑匠人在一块石头上,刻录逝者的一生。然而,这个与死亡并行的行业并不风光,甚至让人感到阴暗和恐惧。《联合早报》记者深入走访守业者,了解从土葬墓碑到火化牌位,两代人经历的辉煌,到今日的撑持。石碑样式、雕刻手法和行业运作都已改变,师傅们仍默守岗位,在石头上镌刻逝者的生平,凝结家人的哀思,完成一个个圆满的人生句号。石碑业前景不容乐观,业者面对“内忧外患”的挑战,有的选择离场,有的开拓多元业务求存。

兀兰工业区的这家石店,是52岁的卓良水一个人的舞台,从接单、订货、起稿、打砂、贴金、安置到收款,只有他在演独角戏。

老板一再声明要保持低调,他同意接受采访,并允许拍摄工厂,但不愿透露姓名和入镜。老板今年65岁,父亲也是在谦福路起家,育有八名子女,其中三名儿子如今还在这个行业各自发展。

2000年起工厂开始制作马来墓碑,这门生意至今还发展得不错。老板在土葬年限规定为15年时,就毅然决定谋求其他出路。经理祖基菲(Zulkifli Dukiran,58岁)负责马来墓碑订单的接洽、制作和安装。太太也是工厂员工,兼顾马来人和华人的墓碑制作。

石匠技艺高超才能展现镂空雕刻技术,墓碑上的人、马和龙柱都是浮凸中空的。(林志强提供)

说起来,卓良水还是新加坡最后一位手工雕刻石碑的工匠呢!倒不是因为他有颗坚如磐石的匠心,只是单纯的买不起机器。约在2013年,他申请到生产力及创新优惠计划(Singapore Productivity and Innovation Credit,简称PIC)的津贴,终于以2万元购置一台石材打砂机,这也算是本地手工雕刻时代的终结。

记者上网搜索,有此一说:这两种石碑是用作镇住路上亡灵,经法师作法后才安装在大路边或转弯处。一旦作法的法师逝世,被镇压在石碑下的亡灵就会释放出来,把怨气转嫁到打造石碑的师傅,甚至波及下一代。

20年前这个舞台很热闹,卓良水的父亲卓亚金主持大局,卓良水和工人一起完成墓碑雕刻的订单。随着土葬数量减少,以及像卓亚金这一辈的老行尊退场后无人接棒,这个行业渐渐走向沉寂。

五六年前,卓亚金因健康问题退居幕后,卓良水全面接手生意,他坦言:“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开销少,不必负担员工薪水,不然可能也撑不到今天。我一个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同行前辈往生,加上没有接班人,如今真正在生产的石店不到10家,卓良水是极少数掌握石碑雕刻技艺的第二代石匠。

约在2000年,公司雇用的师傅身体不适,卓良水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他说:“没有办法,找不到人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后来慢慢就学上手了。如果拿我的字和师傅的来比较,从细节还是可以看出不同。不过家属基本上不太在意这些,最重要是名字和其他资料要写对。”

卓亚金设计的三合联是一整片石碑,没有接缝。(卓良水提供)

面对“内忧外患”多年,好些业者已选择退场,留守的自有坚韧一面。他们虽没有想过下一代会接手生意,但且行且珍惜。石碑供应商就说,传统土葬墓碑需要较多空间和人力,他已在研究如何将烧制瓷相技术运用在墓碑上。

马来人过世后仍采用土葬方式,为墓碑行业带来生意。(祖基菲提供)
卓亚金(右)特地请来书法了得的中国师傅,以毛笔字为母亲的墓碑起稿。(卓良水提供)

谈到石碑业前景时,业者都叹声连连。除了人手短缺和无人继承,业者也面对人口缩减、公共墓地和骨灰瓮安置所越来越少等外在挑战。公共骨灰瓮安置所只有万礼和蔡厝港两处,庙宇、佛堂或教堂的灵骨塔通常有指定承包商,一般业者较难参与。

石匠的职业伤害

自制瓷相提高效率

1990年代高峰期,卓良水平均每天要完成一块墓碑,可见生意量相当大。自从武林山坟场在1990年代中被政府征用后,人们对“入土为安”的观念开始动摇,1998年我国规定土葬期限为15年,对石业更是一大打击。卓良水说,当时生意惨淡至一两个星期,可能只接到一单土葬订单。

父子坚守石店 见证石业兴衰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开销少,不必负担员工薪水,不然可能也撑不到今天。我一个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卓良水

承接马来墓碑订单

行业有禁忌与口诀

卓良水受访时感慨道:“从前每逢清明一家大小大包小包去扫墓,还会见到叔叔伯伯等亲人,即使坐轮椅的也要来,很令人感动。现在逝者以火化居多,骨灰塔可容纳的人数受限。如果都撒海或撒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更疏离了。时代变迁,传统习俗也跟着没落。”

墓碑的洋灰基垫在工厂做好后才送到墓地,从前可直接在现场做,省却昂贵的运费。(龙国雄摄)

从前做的石碑大,工具占的空间小;现在做的石碑小,工具占的空间大。——卓良水

友和石业原本有三四名员工,有的年纪大了退休,有的不习惯厂房的工作环境,比较喜欢以前在甘榜的开放式空间,所以不做了。因此从1993年起,基本上剩下父子档,卓亚金跑业务,卓良水制作墓碑。

随着运输业更发达,本地开始从中国引进高密度的青石,这款石材线条细腻,不易风化,非常适合雕刻。大理石虽然属西方形式的建材,但早期的大理石墓碑也展现中国风,稍后才有洋雕。另外,新加坡的坟墓在19世纪时就嵌入相片,比周边地区来得早。

新加坡早年墓地很多,如碧山亭、潮州山、海南山、裕廊武林山,以及2011年宣布迁坟的武吉布朗(俗称“咖啡山”)。根据记录,1978年新加坡有213片墓地,总面积约占全岛的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