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樟宜村过桥到对面,右转走一小段路,会来到一个“秘密基地”——水上旅馆(boatel)。小小空间停放了数十艘船只,包括从前樟宜甘榜的渔船和一些私人船只。这里以前是开放式的,基于安全考量,后来才围篱;进出须要登记,一般不开放给公众,8月“我的社区节”时曾让导览团参观。
政府8月底宣布打造东南亚首个巴士度假村,就设在樟宜村熟食中心旁边的草地上,占地逾8600平方米,20辆旧巴士将改造成客房。住宿收费预计为一晚300元。这是政府振兴樟宜村,保留其纯朴氛围所做的努力之一,预计明年第二季启用。
兴建巴士度假村希望可以带动人潮前来,不然这里没有什么生气。——沈楷国
樟宜尾渡轮中心一带,是多数受访者最喜欢的樟宜村角落。
十多岁开始学裁缝,要创业时选择了樟宜村,虽然当时这一带已有三四家洋服店,黄基胜仍胆敢加入战局。
黄基胜小时候住在俗称樟宜路上段九条石的许锡林村,少年时期会跟哥哥和朋友搭2号巴士到樟宜甘榜游玩。他说:“就看看海,捡贝壳,还有观察天空不同形状的云,这样就很开心了。”
赖永成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回忆道,父亲是广东梅县客家人,1950年代原本是开杂货店,但顾客常会赊账,有的甚至“跑路”,所以改为以洋人为对象的洋货店,售卖毛巾、服装和家庭用品等。后来赖仁生又改卖五金,还把店屋分成几个部分,售卖手表、鞋子和开理发店。
从丁尼德拉文路(Netheravon Rd)步行到樟宜村路的约1公里路,就像跨过一个世纪。前樟宜医院曾是英军皇家空军部队医院,自1997年空置至今。对面的The Coastal Settlement餐馆,也是前军事基地。公务员俱乐部(Civil Service Club)的其中一部分,是本地早期一名犹太富商在20世纪初盖的度假别墅,英殖民地时期曾改建为学校,日治时期用来拘留囚犯。
做洋人生意学讲英语
记者走访两家搭上这班休闲列车的店家,都是约20年前开业,见证了樟宜村的转型,也参与塑造这里的新气象。
巴士度假村 料明年启用
除了德光海鲜楼,在樟宜村熟食中心内的“0109 BBQ”由施静萍的姐姐经营,同样以新鲜海产来烧烤。
施静萍说:“餐馆有九成海鲜是渔民在海里捕获的,只有少数如顺壳是淡水的,还有进口的螃蟹和龙虾。本地渔民供应给我们的螃蟹和龙虾会放在鱼缸里,鱼类则会清理干净后直接真空包装速冻,这样更能保鲜,不过通常一两天就卖完了,没有机会久收。”
现在生意不如从前,其他洋服店已陆续结业,黄基胜还是继续留守。他喜欢樟宜的甘榜气息,顾客已变成朋友,有空就来坐坐聊天。闲暇时他会到樟宜尾渡轮中心看驳船和渔船进出,他形容道:“我喜欢这里的忙中有序,序中有闲。它就像一座森林小镇,周围有树林和花鸟。”
1927年英国决定将樟宜发展成军事基地,1941年完成各种军事建设,战争爆发时沦为日军囚禁盟军战俘的大型俘虏营。日军投降后,樟宜又成为英军基地,直到1971年底撤军,殖民时代正式终结。
洋服店老板黄基胜记得兴建樟宜机场时,原本以为会惠及樟宜村,结果是设在另一端,令大家感到失望。巴士度假村能否吸引到海内外旅客入住,他认为现阶段还很难说。
以前出租脚踏车是有生意的,像租给学校或公司的团体活动,可是一小时才三块钱,脚踏车还回来经常有破损,根本不够修理和换零件。——阮耀陞
到河边垂钓或出海钓鱼,已是樟宜村的一大特色。钓具店过去20多年来来去去,从四家减至三家。
早在17世纪樟宜已有人烟,当时称为丹戎如沙(Tanjong Rusa)。在莱佛士登陆后请专人绘测的地图上,这个地区称为丹戎樟宜(Tanjong Changi)。19世纪中叶,樟宜以种植椰子和硕莪为主。
要写樟宜村,没有提到椰浆饭就像缺失了一块。采访期间,恰逢樟宜村熟食中心从8月中起,展开三个月翻修工程,可惜了。
站在连接樟宜河两端的小桥,美景尽收眼帘。一边面向柔佛海峡,载客驳船开往乌敏岛和边佳兰,渔船出发去捕鱼,远处还有大型船只缓缓驶过;另一边面向尼诰通道(Nicoll Drive),渔船和私人船只并排停泊着,抬头不时可近距离看到飞机起落。
很庆幸我们是第二批,还有机会留在樟宜村,好些搬到马林百列和菜市的朋友都说他们很不习惯。——赖永成
从三条路线漫步樟宜村
熟食中心旁的空地已用红白封条围起,待兴建巴士度假村。对此,商家是期待和欢迎的。钓具店老板沈楷国说:“希望可以带动人潮前来,不然这里没有什么生气。”
和大多数海边甘榜小孩一样,赖永成的年少时光在嬉水中度过,但他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回忆。20出岁时,正逢英军撤退前,赖永成曾以500元买下一艘二手风帆,还有一名洋人朋友从旁指导。洋人朋友离开后,他也没有掌握太多技术,几个月后就把风帆卖给当时的风帆俱乐部。
工人之间高声对话,双手忙碌交接货物,空气中飘来淡淡腥味,乍见早期渔村的生活气息。
从樟宜甘榜到樟宜村的第一代店家,主要集中在第1座和第4座,所剩无几。约20年前进驻的第二代店家,售卖钓具、脚踏车配件、嬉水和野餐用品等。
开在第1座的钓具店Gary's Trackle,老板沈楷国(49岁)是一名钓鱼爱好者。他告诉记者:“我这里主要售卖岸边海钓的钓具,顾客有八成是马来同胞。随着周边不断发展,可以钓鱼的地点少了,顾客也相应减少。前阵子疫情期间生意有所增加,爱好者会通过网络研究不同国家地区的钓法,也更注重品牌。但钓了两年大家也有点腻了,加上可以出国,这阵子生意很淡。”
阮耀陞说:“我们提供更齐全的选择,如头盔不止有十多个,而是100多个,让顾客在店内一个一个试戴,我也会给予专业建议,但价格保持竞争力。只要做出口碑,即使在较偏远的樟宜村,脚踏车爱好者还是会愿意过来。”
与洋人共处的甘榜日子
今年8月“我的社区节”(My Community Festival)的其中一个主题“哈罗!我的可爱邻里”,为樟宜村用心设计了三条路线并举办导览团,希望公众通过海滩、美食和人文感受它的精彩。
今日所见的樟宜尾渡轮码头建于2005年,取代原本的破旧码头。每天早上8时左右,码头附近开始热闹熙攘起来。一辆辆罗厘抵达,时间差不多时工人会陆续站到岸边。一艘艘汽艇靠岸,将活蹦乱跳的鱼虾交给在岸上等候的工人。汽艇多来自附近渔场,按顾客订单交货,罗厘会载着新鲜鱼虾分发到全岛各处的海鲜馆。
虽然这段期间顾客流失,但疫情也带动本地的骑车风气,相信樟宜村仍会是脚踏车爱好者的驻点。对面正在装修的店面,也是一家脚踏车配件专卖店,第1座组屋前阵子也开了一家脚踏车主题咖啡馆。
本地渔民捕最新鲜海产
餐馆有九成海鲜是渔民在海里捕获的,只有少数如顺壳是淡水的,还有进口的螃蟹和龙虾。——施静萍
走过小桥往公园走去,是面向柔佛海峡的一片碧蓝,与较远处的乌敏岛,构成一幅山水画。
樟宜村在1970年代末迎来三座四层楼高的组屋(第1、第4和第5座)、两座巴刹和熟食中心(第2和第3座),以及餐馆(第6座)。
早晨河边 鱼虾交易闹哄哄
渔民拿来的海产不管大小,餐馆都照单全收,所以这里有一道特别的“姜丝炸本地鱼”。这道菜是将一些比较小条的鱼和姜丝一起炸,外层酥脆,鱼肉鲜甜。所采用的鱼得看当天渔民捕到哪些小鱼,包括龙尖鱼、色拉鱼和鹦哥鱼等。
裁缝师坚守40年情怀
樟宜村在1970年代末告别甘榜形态,德光岛和乌敏岛居民陆续搬迁,周围新镇兴起;樟宜村这个边陲小镇渐渐被遗忘,不复殖民地时代的风光。过去十多二十年来,政府致力将它打造成一个休闲度假中心,取得一些成效。除了本地客回流,也吸引到一些寻找怀旧记忆的英军及家属,还有想体验新加坡另一面的海外游客。
新西亚商店老板赖永成(74岁)就是在樟宜甘榜出生和长大的孩子,他已故的父亲赖仁生还是村长呢!他们的商店兼住家就在警局附近,有人打电话到警局找人时,警察就会请担任村长的父亲帮忙联络。
店门口摆着一些促销商品,看上去都有些年月,原来是英殖民时代留下的盘碗和厨房用具。赖永成和太太已准备退休,正在清货,但他们不会离开樟宜村,“我们就住在楼上,几十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空气很清新,每天早上我们都到海边散步。”
延续采用本地新鲜海产的传统,海鲜楼向附近渔民收购他们捕获的鱼虾、螃蟹和贝类等,共有五六组渔民交货给他们,有的只在周末出海,所以周末的供应量比较多。鱼获种类视季节而定,如这一阵子红脚虾特别多,有一段时期收到不少海参。
从殖民地建筑走向组屋区,时光也跟着脚步推进到数十年前。1970年代重新发展之前,樟宜村是一个甘榜。
1973年在政府的重新发展计划下,樟宜村的137家商店和超过950户家庭须搬离。在樟宜路第1座组屋现址的店屋最早受影响,他们多搬到马林百列和菜市做生意。赖永成家的店屋就在对面(现在的第5座组屋),当第1座组屋建好后,他们从对面搬过来。
新店家打造新气象
选择在樟宜村创业
有兴趣的公众可浏览官网:mycommunityfestival.sg/hello-my-changi-village详细研究三条路线和站点。
每条鱼真空包装后都有清楚标价,如金鲳、乌鱼和比目鱼每100克4.50元,白肚鱼6.80元,斗鲳9.80元。
樟宜村在新旧交替中转型
在第4座的Changi Cycling Singapore,2004年由老板阮耀陞(33岁)的大姑和叔叔经营。最早摸索阶段的生意较多元化,售卖脚踏车零件,也出租脚踏车,还兼卖猫粮和五金。2014年阮耀陞正式接手后,开始朝脚踏车零件和配件专项发展。
虽然所售卖的食物和其他熟食中心相近,樟宜村还是有让老饕愿意远道而来的魅力。驰名的椰浆饭就有五六家,竞争激烈,水准自然不差。然而,促使食客胃口大开的,应该是椰树婆娑,凉风习习的氛围,此情此景来份椰浆饭特别对味。其他美食摊位还有荣记鸡扒河粉、稳稳白米粉、万星炸香蕉、Charlie's Corner海南西餐、樟宜村甜品屋等。
赖永成说:“父亲为了做生意,跟洋人学讲英语。我念中星学校时,还跟同龄的洋人孩子做朋友。”太太笑着补充道,赖永成现在讲的英语还是很正统的英式发音呢!
认识樟宜村 始于椰浆饭
冠病疫情初期,樟宜村迎来许多本地人;边境开放后大家竞相出国,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比疫情前还差。阮耀陞并不气馁,反而趁熟食中心整修期间,店面也来个大翻新。如今货物陈列整齐,店面宽敞明亮。
边境开放生意转淡
有些渔船的主人已从事捕鱼业一甲子。渔民每天会根据潮汐出海,一般上午10时或下午5时回来。现在所捕获的鱼量不比从前,有石斑、红槽、红哥利和金目鲈等,渔民会卖给一些海鲜楼和熟客。
由第2和第3座组成的樟宜村巴刹和熟食中心于1976年投入运作。1980年代,附近兵营、机场和罗央工业区的工作人员在午餐时段把这里挤得满满的,还有附近度假村的游客;晚上和周末则有周边和其他地区的居民来光顾。随着附近用餐选择越来越多,樟宜村熟食中心的生意开始走下坡。2000年熟食中心大整修,2012年展开另一轮提升。
樟宜村像个还没让城市发展记起的孩子,未完全褪去殖民地历史色彩,包容悠闲步调又不失生活气息,不时有飞机和船只划过蓝天碧海。这一笔笔独特色彩抹成的怡然恬静,随着巴士度假村的兴建,未知会否换画?走一趟樟宜村,记下它40年来不变的容颜。
“1980年代经济起飞,樟宜一带很热闹,乌敏岛、德光岛和柔佛四湾岛(也称边佳兰)的岛民会到这里采购物品,新加坡其他地方的人也会来游玩。当时我的顾客不只是附近居民,因为口耳相传,从裕廊和义顺特地过来的也有。”
闲暇时渔民会在水上旅馆修补鱼网和整理工具,或躺在椅子上打盹。老旧渔船多布满斑驳痕迹,渔民年迈或逝世后会放弃牌照,渔船数量也越来越少。
未来樟宜村 魅力何在?
熟食中心将于11月15日重新开放。附近以马来和印度食肆居多,有几家个性咖啡馆还不错。
我喜欢这里的忙中有序,序中有闲。它就像一座森林小镇,周围有树林和花鸟。 ——黄基胜
重建计划下幸免搬迁
在第6座的德光海鲜楼,是渔民的老主顾。第二代掌舵人施静萍(49岁)告诉记者,父母亲于1975年在德光岛码头旁开设德光海鲜楼,1985年政府征用德光岛后才搬到樟宜村。
城市人眼里难能可贵的悠闲,另一面却也反映了樟宜村的寂寥。懒洋洋的午后或细雨纷飞的平日,这里有时安静得过分。
第一条是军事基地和大自然路线,途经英殖民时代的军事建筑;也可沿着海岸线的步道,经过公务员俱乐部、帆船俱乐部和樟宜海滩俱乐部等。第二条是美食和老店路线,主要集中在六座组屋,包括著名的樟宜村熟食中心。第三条是沿岸文化遗产路线,可了解樟宜海边、乌敏岛和德光岛的丰富历史文化。
随着老店家逝世或退休,下一代无意继续,店面就会出租或卖出,取而代之的多是咖啡店、咖啡座、杂货和日常用品店,似乎欠缺了一些个性。巴士度假村是个新起点,但如果少了新旧交融的本土人文色彩,会否削弱未来樟宜村的独特魅力,成为一个少了记忆点的休闲海边?
在第5座经营高明服装店(Goodman Fashion)的黄基胜(70岁),称自己是樟宜村的“插班生”,因为他是在1970年代末才到樟宜村开店,而且不住在樟宜甘榜。
“很庆幸我们是第二批,还有机会留在樟宜村,好些搬到马林百列和菜市的朋友都说很不习惯。”赖永成目前在第1座组屋经营的新西亚商店(Sincere Departmental Store)沿用父亲经营时留下来的店名,不过只剩下半间店面,另一半出租。
他说:“以前出租脚踏车是有生意的,像租给学校或公司的团体活动,可是一小时才三块钱,脚踏车还回来经常有破损,根本不够修理和换零件。加上乌敏岛也有出租脚踏车,而且越来越多人有自己的脚踏车,我们就不做这门生意了。猫粮是为吸引顾客前来,打响知名度,后来附近店家看到商机也跟着进货和削价,利润越来越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