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奇费的装置作品《振奋精神》(Raising Spirits and Restoring Souls)以墙上盘行的铜管呈现,他说:“我很喜欢国歌中‘Sama-sama Menuju Bahagia’(让我们共同向幸福迈进)这一句,我找了几个来自贫寒家庭的孩子和我一起创作。
听到与聆听的不同
去年获颁青年艺术家奖的音响设计师郭宁如扎根于剧场舞台,她认为自己的职责有两个层面,首先是音效拟真。“比如有一幕是公园场景,我不光用扬声器播放音效,还采用空间音响(spatial audio)的技术,模拟远处川流车辆和近处鸟叫虫鸣的空间感,就是要让观众在听觉上相信自己身处于公园之中,否则舞台上的故事就不成立。”
“声音浴”也叫声音疗愈(sound healing),以颂钵等十分净化的声音,通过听觉“按摩”人的深层情绪。除了缓解压力,音乐治疗有助于失眠者安眠。目前在本地,已经有许多门店可以体验。
抗议与沟通的声音
走进来福士城见到声音艺术家庄立权时,他正戴着耳机出神地聆听。但这副特别的耳机不是在播放音乐,而是监听通过耳机外侧的麦克风采集的环境声音。
庄立权认为,声音是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很少人在日常生活中用心留意。因此他不时举办声景工作坊,启发人们对周遭的声音更敏感,体会更丰富的生命。下月,他将举办分三期的“Sountrack to Your Life”工作坊。第一期介绍有关声景的基本概念,带学员做“声景散步”(soundwalk)。
记者来访工作室时,诸奇费正在创作另一部装置作品。在一个立方空间中,许多条穿过扬声器鼓膜的绳索纵横交错,每条绳索上绑着一个绿豆般大小的银铃。扬声器的信号源是一串摩尔斯电码,翻译自诸奇费的个人宣言。每当电流流通,扬声器鼓膜带动绳索上的银铃震动,就会发出微弱又有节奏感的声音。
“所以你的宣言是什么?”诸奇费答:“是要用听的,不能用读的。每当你尝试去聆听的时候,你正在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他举例20世纪美国先锋派作曲约翰凯奇最著名的作品《4分33秒》,这部作品从头至尾都不需要奏出一个音,在演奏这首乐曲期间听众听见的各种声响,都可当成音乐的组成部分。这个先锋概念与后来的声景研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郭宁如阐述人对声音溯源主要靠三个参数——音量、时差和频率。她近来深入研究沉浸式音响,在观众席安装数十个,甚至每个座位都有音箱,在根据音箱与舞台的距离调整三个参数。“这样每个座位上的观众都能清楚地听到演员的对话,同时视角与听感高度契合。”她说:“反向极端的例子是,如果演员的声音是从你脑后的音箱传来,这就是很失败的剧场体验。”
“这部作品的灵感来源于抗议(protest)这个概念。”诸奇费说:“抗议本身是非常激烈和吵闹的,而在本地我们没有抗议的文化,空间也有限。这让我不禁思考,当沟通变得困难时,我们是否能找到别的办法,让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声音对心理产生影响
2015年在新加坡美术馆展出的装置作品《五星》(5 Stars: Art Reflects on Peace, Justice, Equality, Democracy and Progress)是诸奇费与其他四位艺术家携手为新加坡金禧国庆的献礼之作,标题立意来自国旗上象征民主、和平、进步、公正、平等的五颗星。
人对声音的三个参数
去年,庄立权在亚洲文明博物馆与视觉艺术家陈岳清共创以新加坡河为主题的声光装置展览“河流不息”(As the River Flows), 在皇后坊一带收集许多声音,最引人侧耳的是维多利亚音乐厅的钟楼每15分钟响起的钟声。“听到钟声就知道身处何方,这就是标志音。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这是生活也是历史。”
庄立权曾问过音乐厅的保安,如果没有钟声会怎样?他着忙又肯定地回答:“不会不会,这个是历史来的,一定会响。”
作为声音艺术,声音是作品呈现的主体,也是与观览者沟通的主体。诸奇费认为,声音是否悦耳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通过声音表达艺术家的思想。
“这种铜管在本地组屋中很常见,通常用作水管,在此我想借用‘联结’的含义。在铜管外侧我装置了螺线管,接收电信号敲击铜管。如果你足够敏感,事实上很多小孩子都听出来,敲击的就是国歌的节奏。”
历史上声景理论和声音艺术的发展都离不开电影工业。早期电影是无声默片,为了帮助观众进入银幕所演的世界,除了人声配音外还要各种拟声音效。而在戏剧舞台上,音响设计也是整体呈现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其次,音响设计师能用声音增强和丰富戏剧体验,甚至为故事提供另一维度的解读。“我可以引导观众,也可以误导观众。”她说:“比如一个看起来很开心的生活场景,我在背景加入一些雷声或者低沉的轰鸣声,视觉与听觉上的矛盾会让观众产生某种复杂的预感。”
“现在是农历新年,商场里放着节庆音乐,但不是很吵的那种;顾客走进商场时,这扇门会发出独特的声音。门外有一块松动的地砖,行人踩过去时会有两下清脆的声音。”庄立权仿佛在描述一幅图画,但这幅图是用听觉感知的。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听到(hear),而没有聆听(listen)。其实声音可以传递丰富的信息,是我们所在环境的另一个维度。”庄立权说:“完善并发扬声景理论的加拿大作曲家舍费尔(Murray Schafer)提出,任何一个声景都有基调声(keynote sound)和信号声(signal)。比如在海边,海浪是基调声,汽笛是信号声;有些声景则有标志声(soundmark)。”
庄立权从小弹钢琴,是毕业于伦敦大学科班出身的作曲者。修读硕士期间他研究电子音乐,关注点从音乐转向声音。“传统乐理把声音划分为有固定音高的‘乐音’和杂乱无章的‘噪音’,音乐长期只关注前者。”庄立权说:“从20世纪开始,噪音逐渐被吸收入音乐作品;电子音乐的发展更拓展音的概念。”
声景(soundscape)一词最早在1960年代提出,对传统意义上的“噪音”提出新的综合性解读。声景研究关注人、听觉、声环境与社会间的相互关系,重视感知而非仅物理量;视声环境为资源而非“噪音”。
学习雕塑出身的声音艺术家诸奇费·马穆(Zulkifle Mahmod)则对声音有自己的见解和处理方式。他视声音为陶土一样的创作材料,用美术的空间思维解构声音。在他的艺术作品中,常有被拆解的扬声器鼓膜,以及螺线管等可以产生震动的装置。
声音是生活的部分
郭宁如认为,声音对人的心理产生无言的影响,比如冷气机的低频声音虽不起眼,却可能让人产生躁郁的心情。也许正因为对声音敏感,郭宁如认为新加坡的声环境很吵,很难静下心来。
“什么历史?谁的历史?”庄立权问自己。“这个钟声从频率到旋律,都和英国西敏寺的大笨钟一样,显然是殖民者的历史。但钟声穿越世纪保留到现在,成了新加坡历史的见证者。”在“河流不息”装置展览中,除了从历史流淌而来的钟声,也有在历史长河中消逝的声音。“在1977年开始的清河运动之前,新加坡河上有数百艘货运驳船,河畔有上千户居民和沿岸叫卖的小贩。随着新加坡的现代化,这些声音归于沉寂,只深藏在一代人的记忆中。”
以美术思维解构声音
“新加坡是个繁忙的不夜都市,道路上随时都有数不清的车辆穿行,这是无处可逃的背景音。即使你走进音乐厅,那也只是一种安静而不是平静。”郭宁如说:“真正的平静是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不过她提到曾在美国体验过的“声音浴”(sound bath),可以帮助她放松身体,进入平静。
“声景散步”可以在任何地方,参与者须要静心聆听周遭一切的声音,并学习把声音当作艺术表达的媒介,创作自己的作品。有关工作坊及报名详情,可在临近日期关注脸书主页(fb.com/lichuan.chong)。
“声景”一词最早在1960年代提出,对传统意义的“噪音”提出新的综合性解读。声景研究人、听觉、声环境与社会间的相互关系,视声环境为资源而非“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