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个世纪前那个宽阔的广场上,挤满了人。有的或坐在地上,有的或站着,有的拿着大声公发言,有的头上绑着白布,有的嘴上嚷嚷不知喊着什么……广场变成了一座喧哗的孤岛。岛上的鬼魂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像一把大大的冰锥一直刺穿我的脑袋,鲜血横流,就像当年一样。一个个看似渺小的人们,在这个满是鲜血的孤岛中获得了永恒,因为时间将空间分隔,将他们连同这座孤岛一切被封存在一个名为“过去”的晶体中,缓缓出现在我眼前。过去和现在相望,晶体中所反射还是我一脸茫然的脸,不忍直视,最终别过头去。
不知道今天的月亮有没有照到三分之一个世纪前的那个广场?两个不一样的空间,两个不一样的时代,同样一个月亮。
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像一根根笔挺的阳具,对着天空发出炫目的灯光。我站在这座阳具森林里,找不到出口,只能漫无目的地走,静静等待天亮(离别了昨天去拥抱希望/告别夜晚/等待天亮)。睡着的城市,像个鬼城,空无一人却还留有天亮着时的一丝气息,只有凌晨两点的酒吧依然灯火通明。里面的人跟着音乐在摇来摇去,好像一场鬼的狂欢,应该是城市中最有人气的地方(我紧闭着双眼/我紧靠着墙/我装作这肩上已没有长脑袋)。隔壁的服装店里,酒吧霓虹灯的光打在人偶身上,人偶在橱窗内裸着用塑胶做的色情空壳,安静等待第二天早上的店员来帮它穿上全新的服装,以勾起那微不足道却十分重要的消费欲(内心这冲动/编织着我的美梦/美好的梦中闪动/让我拥有它)。
轰然一声巨响,让我从黑色的梦中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发出怪声的垃圾车快速驶过,工人们鱼贯下车,昨天小男孩留下的坦克玩具,偶像的海报周边宣传纸,被扫进前往垃圾场(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的车中,一切好像都不曾发生过(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留下茫然的我静静坐着。我赶紧拎起背包,离开现场,不想再回到那个悲伤的梦中。
作者一句话:历史总是不断被遗忘又不断被重复,唯有书写历史才能抵抗遗忘,才能抵抗时代。
走在十字路口,看着东南西北分不清方向,就只能随便走走,又回到刚刚的那个广场。翻出藏在背包某个角落的手机,才发现我跨过了3号。四下无人之际,随便打开歌单(一颗流弹打中我胸膛),静静看着月亮。不知道今天的月亮有没有照到三分之一个世纪前的那个广场?两个不一样的空间,两个不一样的时代,同样一个月亮(回头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我看着广场上的雕塑,逐渐幻化成举着火把的勇武女神像,缓缓张开双翼飞上了天,美好的幻想渐渐湮没于黑暗、虚无的夜空中,化作流星(遥遥呼应却永远走不进/究竟这样是缠绵还是互相毁灭?)。流星划过夜空,我坐在广场内看着城市的奇光幻影,那些过去的鬼魂突袭现在,我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宽阔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台上的偶像声嘶力竭地唱,台下的观众声嘶力竭地喊,每一场演出都是一场悲伤的梦(直到最后结束这场悲伤的梦),因为曲终人散,剩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等着清洁人员第二天来打扫的垃圾。朋友们都回了家,我好像还不愿从那个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