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点点的爱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深刻。理智地为自己谋利,却放弃了所有拥有爱的可能性。

小佳对他的好,阿尾无法忽视。但他与陈娇之间的记忆实在是无法磨灭,做什么都多少会弹出当年的记忆,哪怕他实际上对陈娇没什么感情可言。

或许连阿尾都没意识到,颅内处理感情的那部分似乎缺失了。装着爱的缸是见底的。他所剩无几的爱,被他分给了自私的自己。在纠结的瞬间,理性会代替所有感性,毫不保留地为阿尾谋利。

字食族

阿尾仍记得带着小佳回去看养父母时,养母错愕的眼神。毕竟前一年的同一时间,是陈娇捧着一篮子的水果鸡蛋出现在她眼前的。小佳手中的补品、首饰,令她无从下手。养父就在厨房里,也不吱声,独独到了听到阿尾小佳就座后,透过糊着油烟的窗,问了一句,“我做了你俩最爱吃的排骨”。事实上,小佳是极不乐意吃荤的。

对阿尾来说,爱真的算不上他的必需品。他的生活有远比爱更重要的,只是最大的遗憾却落在了他无法爱这件事上。矛盾纠结不够洒脱。谈起爱来,阿尾实在是下下等。

阿尾实在是做不到决绝。他被爱所包围,但存储爱的刻度依然为零,却又走不出世俗。阿尾本就是个自由无拘的灵魂,但阿尾是个人。

30多年对一个爱无能的少年来说是无法摸清爱的真谛的。

同小佳结婚时,阿尾给小佳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有些走神。那枚戒指,内圈刻着字母CJ,那不仅是妻子名字的缩写,也是陈娇的。阿尾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十字路口前纠结过,却并未怪罪过自己矛盾至极的心理。那是唯一一次,他对自己服从本性的叛逆。

即便如此,阿尾也实在无法抽出一缕爱给陈娇或是小佳。对陈娇,他心中布满了愧疚,或许还有些说不清的情感,可阿尾将其归类为“人类的正常反应”,并非爱。对小佳,他心中也有愧,可哪怕在床笫上缠绵时,他心中理智的形状也尤为清晰。

一个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任谁都无法察觉到的背后,阿尾几年来对着小佳付出的万分辛勤,是隔着影子的。阿尾心中的矛盾令他无法向任何人坦诚,更无法对自己坦诚。因为不理解也来源于他自己。

或许连阿尾都没意识到,颅内处理感情的那部分似乎缺失了。装着爱的缸是见底的。

阿尾是个极矛盾的人。现实将他分割成了无爱者,却不给予他彻底的清醒。

同陈娇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们在一张随时会散架的床上睡过,做过爱。房顶掉漆时陈娇会边抱怨边将墙皮拾起,嘱咐阿尾拿去丢。他们在楼下的便利店里吃了上千顿早饭,而午饭是在单位解决的。陈娇单位的伙食还是不差的,偶尔总有些新鲜的鱼啊肉的。那个黄色的塑料袋,阿尾还记得,刚同居时就被小佳扔了。他清楚里边装着的是五六年前那个小屋里阴暗的湿气,但他总能在里边嗅出鱼肉的香味。

作者一句话:无爱者并不自由,出世者才一身轻

几年前的夜晚,阿尾就是这么顺势将他与陈娇的感情了结在一张饭桌上的。他甚至还在吃饭,望着已然开始崩溃的陈娇,神色倒是有些迷茫。利益与理智驱使他做出了决定。小佳的示好,与陈娇的崩溃,对阿尾来说便是两条同样的路。只不过一条布满心中矛盾的荆棘,一条安稳又顺利。当时稚嫩的他并不知晓自己是无法因爱而欢喜,因此总对女友的赴汤蹈火无动于衷。小佳的家境极好,对当年的阿尾甚是欣赏,上进、吃苦、耐劳。小佳的爱始于自由。她给阿尾的所有保障,都以阿尾对她的不约束为前提。陈娇的爱情只存活在那一间小屋里,她对爱情的唯一性是绝对的,但工作不允许她将阿尾暴露在阳光之下。对一个自由的灵魂来说,小佳无疑是最佳伴侣。

养父母的爱存在于年幼时给他做的每顿饭。陈娇的爱活在那一间小屋里,和她至死不相让的唯一性。小佳的爱附在她提供的所有保障之中。而阿尾的爱完完全全地披散在他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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