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育以学校作为切入点,并通过对阿诺德的角色塑造来批判泰国的威权体制,反思学生在社会运动中所处的位置以及他们的心理状态。索拉育对于威权体制的批判是尖锐的(隐晦地直指泰国的皇室与军政府),风格上也延续了他之前的短片中的幽默与辛辣。可惜的是,导演并未对阿诺德身上的这种困顿进行更加细腻的处理,降低了角色的立体感与层次。纵然他的首部长片缺乏一些细节上的雕琢,但仍然能够感受到导演的真诚、幽默以及他的人文关怀。

在名为“学校”的体制内,模范生作为最高的荣誉在很大程度上标志着被规则所驯化程度的顶点,也是学生群体里的权力顶点。换句话说,“最乖的学生”才能成为模范生,是大家的榜样。然而,在今年的新加坡国际电影节里,泰国导演索拉育·博拉帕斑(Sorayos Prapapan)的首部长片《阿诺德是个模范生》瓦解了观众对于模范生的想象,向观众展现了体制的僵化以及学生在社会运动中的位置与心理状态。

模范生的形象被瓦解是电影里最有趣的部分。“品学兼优”一词被阿诺德瓦解得一干二净:抽烟、喝酒、和老师顶嘴、逃课,甚至后来成为了枪手,这些都和模范生完全沾不上边。电影里的老师在教育部官员来到学校时所做的公民教育活动是教导学生如何行跪拜礼,阿诺德则在这场荒诞又荒谬的表演中缺席。阿诺德缺席这场跪拜礼表达了他对这种被威权驯化的不满与嗤之以鼻,是对体制的反叛。但若深入思考阿诺德这一举动的资本何来的话,观众就不得不去思考学校作为国家机器与学生之间的关系。阿诺德这一举动的底气是他为学校带来的荣誉(出国比赛、成绩等),学校为保自己的名誉必定不会开除阿诺德,因此阿诺德无论做出多出格的举动都不会被开除,两者的关系是威权体制下的共生关系。但这种共生关系也造成了阿诺德之后的内在撕扯。

……导演及角色双双陷入了困顿与未知的状态中:站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之间,我们应该如何抉择?我们与体制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有一次放学后,阿诺德到示威现场看看,回家后在面对母亲的责骂后他便说道:“那其他人怎么办?他们也是人。”这时,阿诺德的世界里仍有他者的存在。随着剧情推动,阿诺德逐渐向资本靠拢:为从未上过的补习班代言到之后成为枪手,他尝到了资本的甜头。但是,当学生在校园内组织抗争运动反对Wanee老师的威权行为(体罚学生)时,阿诺德却不参与抗争。他认为就快毕业的他在外面的世界并不会受到这种规则所束缚,因此没有参与的必要。从集体利益到个人利益的转变,并没让阿诺德感到快乐。他以为到国外念书能避开国家规则的束缚,但当他看到学校为他写的奖学金推荐信时,他知道了他最终逃不了与威权体制的共生关系。阿诺德在结尾部分的离镜为我们留下了个暧昧不清的结局。他是回去参加抗争还是出国留学了?或许针对去或留的问题索拉育自己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导演及角色双双陷入了困顿与未知的状态中:站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之间,我们应该如何抉择?我们与体制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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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句话:我从未爱过电影,我只是需要它来维持我的生命。

导演简介:泰国独立导演索拉育,也是录音师、拟音师,是阿彼察邦的《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的制片助理。他的短片如《收音员之死》《材料的材料》《油线胖小子》等短片入围了许多国际电影节的竞赛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