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赏西西作为影评人的自觉,她知道自己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电影评论人,同时还是一个教育者。其实,在写影评的时候,要拿捏好教育、评论、个人喜好之间的度是很难的一件事,只要评论往任何一个方向倾斜,影评便会索然无味。但西西可以。她在一些刊物上会提供看电影的基本门道,有时会爱恨分明地去批评某部电影,有时会对她喜欢的电影滔滔不绝(比如意大利导演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八部半》),她甚至还会和读者介绍美国导演大卫·格里菲斯(D.W. Griffith)。西西的文字就像在对读者娓娓道来,像电影散场后在影院外聊电影的那种氛围。
有时候,我会莫名陷入某种自我怀疑与唾弃的泥沼中,不断诘问自己:有必要看电影吗?这个地方需要看电影的人吗?西西的话狠狠地打了我一棒:我们需要的其实不是电影,是文化。我想,西西的那一段话所展现的东西已经超越了电影,展现的是更深层的对文化缺失的焦虑,但同时也是一种信念,一种相信在水泥地上仍然能开出花朵的信念。当我们站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我们更加需要有这种信念。
西西的影评虽有教育观众的企图但决不落入说教的境地。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写道:“我们需要的是画廊、图书馆、音乐厅,而这里,百货公司实在已经太多了。我们需要电影,需要看电影的人。”
之前和朋友饮茶倾偈,我们一群中文人都在想,为什么我们还需要电影、需要文学?在这个利字当头的社会,人们根本就不需要钱以外的东西。但奇妙的是,我们似乎在绝望的境地中找到他们带来的作用。我们不一定需要文学或电影或其他任何形式的艺术(他们不是必需品),但是我们活在资本的沙漠里,是他们给了我们一点水,心里的干燥的荒漠才能有一片绿洲。那么,再换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的存在是不是就像沙漠里的绿洲?西西他们那代人给了我们一点启示。原来我们还需要电影,还需要文学,还需要画廊,还需要音乐厅。
西西的那一段话所展现的东西已经超越了电影,展现的是更深层的对文化缺失的焦虑,但同时也是一种信念,一种相信在水泥地上仍然能开出花朵的信念。
西西在《我城》序中写道:“那时候,是我看电影的黄金时代,上‘第一影室’像上学,高达、英玛褒曼、黑泽明,乐不知倦……”我读着竟有几分羡慕妒忌。羡慕的是他们赶上了那个时代,大师杰作频出的时代;妒忌的是香港有他们,他们让水泥地也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回看自己,我是不是也能在水泥地上种花呢?看着手里的种子和浇花壶,以及眼前的水泥,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一次正式接触香港作家西西,没想到竟是从她的影评集开始。我之所以感到惊讶不仅仅是因为西西也是一个影评人(之前找资料的时候就知道西西和电影有些关系),更多的是她对影评人身份的自觉以及这一身份所具备的力量,也看见了西西亲切温和的待人处世方式。《西西看电影》的编者赵晓彤说:“西西的电影时期不单折射了她一生对于写作的虔诚态度,亦为读者示范了应有的待人处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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