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想把戏院变成我的睡房。躲在黑暗中,投影机投射到荧幕上的光成为唯一的光源,蜷缩在座椅上看光影流动,许多空着的椅子陪着我,莫名地有种安全感。朋友笑说我不只是喜欢看片,更喜欢在戏院里睡觉,所言非虚。戏院比我的睡房更称职,他给了我被黑暗包裹的安全感,把我从光亮刺眼的世界藏起来。在某程度上,看着极佳或极烂的片子睡着都是一种享受:前者是一种奢侈,也为日后重看埋下了借口;后者则是一种幸运,庆幸自己免受被烂片所鞭笞的痛苦,还在影院中换回了一个(或许,难得、经久不见的)睡眠,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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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滚动,灯光亮起,被迫醒来。观众和剧中人回归现实,时间的齿轮又恢复正常。电影再长,也长不过现实的时间,我的逃离也必须暂告一段落。眼睛尝试寻找黑暗,但刺眼的强光让黑暗藏于地下的影子中,随着我,一起离开戏院/睡房。晚上回到睡房,我尝试寻找睡眠,但是他又在晚上的睡房,失落。

但是,睡房不是戏院,反之亦然。两者虽然都是空间的一种形式,但是在戏院将梦境与现实连接起来的轨道是电影,而观众作为接受主体,可选择睡或不睡(但我们无法抗拒在看见无聊的电影时瞌睡);在自己的睡房内,睡眠是被迫的,我们在睡房内强迫睡眠降临(但他总在紧要关头离家出走),因为我们除了睡眠以外无事可做。换句话说,戏院是最自由的,因为睡眠不是强迫的。身体的疲累作为梦的诱因,引诱我们进入一种介乎半梦半醒(有时甚至是完全沉睡)的状态,肉体与意识在看电影时进入一种极度暧昧的状态。在这样的暧昧状态下,我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安睡。有时看着电影,意识离开电影(院)越走越远。意识的疲累终于与身体的疲累接轨,因此陷入睡眠。意识到意识走远时,醒来看看荧幕,又会不自觉地又进入睡眠,这比我在睡房还要自由。

字食族

我期待,与他的,再度相逢,在空荡的戏院。

我理想中的睡房,是一个有安迪·沃霍尔的《帝国大厦》投影的睡房。睡在帝国大厦的影像中,仿佛睡在一个永恒的时空中,睡好像也就此永恒。有时在漆黑一片的房内辗转反侧,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随时要扑过来,或站在房间的角落瞪视我,直到清晨的一缕阳光进来陪伴才能安然入睡。一个人、一张床、一个建筑物、一部电影,房间终归是热闹些,总比一个人在死黑的房内独自在床上听自己心脏跳动的回声,或者是肠子蠕动的声音,来得好。我的睡房并不比帝国大厦来得称职。

作者一句话:戏院和睡房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只是戏院比我们的睡房更自由。

戏院比我的睡房更称职,他给了我被黑暗包裹的安全感,把我从光亮刺眼的世界藏起来。

有时候,看电影前一晚的睡眠不足,我拖着半睡不醒的身体来到戏院。电影开场没一会儿便陷入睡眠,之后演了什么都不记得,只依稀记得睁眼闭眼瞬间看到的一些,残片。后来,我从残片中尝试拼凑出一个完整,但后来才发现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睡眠)。我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找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跳了进去(我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安然入睡),然后让时间的齿轮慢慢将我从裂缝中吊起。戏院作为将梦境与现实缝合的场所(而其中的运行机制是睡),和睡房的本质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