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发亮的路面上,骑脚踏车上学上班的身影,像燕子般从我身边经过。偶尔见到货车和巴士行驶,汽车寥寥。一座高耸入云的钟楼落入眼帘,那是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尖顶钟楼,查资料才知晓:这是格罗宁根重要的宗教建筑物马提尼塔(Martinitoren)和马提尼教堂(Martinikerk)。马提尼教堂从初期矮小的房舍,经历了大火毁坏与数次不断增高扩建。战胜的凯歌曾在教堂前的马路上飘扬,战败的血泪也流溅街道。教堂默默俯瞰人类的残忍与爱,屹立接近800年。

格罗宁根大学建筑物吸引我三次到访,静静欣赏。(马妲摄)

(本文小标为编者所加)

Forum的建筑像一块陨石,从小巷子望去,又像一座靠山。(马妲摄)

这样毫无准备地穿街走巷,与出发前去旅游,打圈画勾,想看这个那个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先生的第三次大手术尘埃落定后,我心稍宽,散步到市中心去欣赏大小古老建筑物时,再望见那大陨石般的建筑物,我走了进去。

我住在大学医学中心对面的酒店,常听到救护直升机降落医院天台,日夜有警笛尖叫的救护车冲进医院。清晨壮丽的初升太阳照进病房,夜幕中皎洁寂寥的明月爬上窗棂……第三次在格罗宁根从夏末住到仲秋,秋风催黄行道树的繁叶,我在这座古城随顺浮尘因缘。格罗宁根在我再次面对人生严峻的日子里,让我休息,让我静思,让我感动。

某日市中心的大学迎新活动,有劲爆的音乐和啤酒,到处摆开摊子,咖啡座满是消闲的人。一次,见到不少人推着脚踏车随电动扶梯往下走,我好奇也跟去看。原来市中心的腹地竟是个大大的脚踏车停放区。格罗宁根城居民十之八九都蹬着脚踏车出行。他们积极践行绿色生活,可见一斑。

这座古城非常重视使用与开发持续能源,居民环保意识强,少用汽车。造型很酷的长圆形巴士上,标明巴士是氢能(氢动力)和电能发动。这座古城让人感觉青春力爆发,超过120个国家的大学生在这里学习,居民平均年龄36岁。

没想到一周后,我先生又出现术后副作用,救护车紧急送院治疗。第三天又转送格罗宁根大学医学中心来。我又拖着行李箱北上。

我带着好奇心走进去,带着感激的心情走出来。

这座名为Forum Groningen的大厦,高45米,于2019年11月开幕,是阿姆斯特丹设计师们的奇妙构思胜出的成果。

这天,我被美丽的古城风景吸引,在市中心欣赏小书店、画廊和不少于几百年的房屋,充满人文气息的城市总是让人心动。来到广场前,从两座大建筑物之间望去,另一座建筑物像是山石矗立。建筑物的造型像一颗从宇宙掉落下来的陨石。我瞄几眼,没去探索。在一家美丽的杂货店里,我买到香料芥末酱腊肉糖饼和牛油蛋糕,包成礼品,带回医院送给护士。

而让我眼睛一亮的,却是读到格罗宁根的宣传标语,以及这座城市对高尚目标的积极追求,对文化与进步的坚守和传承。

市中心侍者们正忙着把凉亭的桌椅摆开来,他们搬动桌椅发出的声响此起彼落。在静静的早晨,这声响就是城市的苏醒,生活的节拍。每晨的摊开与每夜的收整,这些重复,构架餐饮业与食客的舞台。不少餐饮馆常办爵士乐等音乐会,我是早睡人,错过毫不惋惜。

出院那天,我先生建议马上回家。我从医院的商店买了巧克力送给护士们,转身离去。没想到他出现术后副作用。几番折腾,隔了十天又折返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一周后他出院,我不想再赠巧克力,打开谷歌按图索骥,到市中心寻买礼物。

美得让人昏眩的图书馆

青春力爆发的古城

原来这是一座汇集图书馆、电影院、博物馆的文化中心,一个供脑力激荡的硬体空间。每个开放日排满各项人文活动,有学者座谈会,有小博物厅展出,有供上网学习的区域……在儿童少年图书馆的“奇异世界”,给幼童和青年提供实体书借阅,举办儿童少年创意坊,设有供玩乐与创意的虚拟影像墙,让他们体验穿越水底、丛林和虚拟世界。建筑物高层是戏院,顶楼有餐饮场所。在楼顶开放的天台,可俯瞰市容。

回家后随手翻阅格罗宁根省的资料,谷歌数据中心也在此省设立并运行,是世界上第一座完全以持续能源维持运作的数据中心。除了拥有世界最大的潮汛系统的瓦登海(Wadden Sea)申报为自然遗产,格罗宁根省的另一个亮点记录,是世界最大马铃薯粉生产地,大约有2500户农夫提供原料。

若非我先生到格罗宁根(Groningen)大学医学中心做手术,我从没想过会走进荷兰北部这座小城。汽车驶近格罗宁根城,在艾瑟湖(IJsselmeer)畔,我们看到现代风车耸立水中。市区很少高楼,运河上有船居人家。

建筑物中空,由数条特长的扶梯连接登楼,抵达成人图书馆,另设有垂直电梯供惧高症人使用。地面层设问询台、书籍展厅、咖啡座等。在两层成人图书馆区,美丽的阅读环境和清雅的长廊,让我一下子凝固了,静立了。我冲动地想,搬过来住多好!我的凡尘心面对优美物质,还是不能如如不动啊。我感谢在书海间的气息,站在群书间,总让我感觉快乐。一些人在书架间宽大舒服的皮质沙发和设计高雅的小桌旁阅读。设计师在面向省政府大楼和马提尼教堂这一面,在“陨石”的墙上留了个大缺口。巨大的玻璃墙让人们面对美丽的古老建筑物,静坐阅读,静坐静思。两层楼的玻璃墙前设学习桌椅,供人静静自修。中午,阅读的人自备开水和面包果腹,用完午餐后继续阅读。这里美得让我昏眩。

气温是摄氏17度,阳光和熙,照在皮肤上让人感到舒服。白云蓝天衬托下,大大小小的古老建筑物显得宏伟壮丽。这肯定是旅游手册推荐的好赏古城。几个角度望过去,感觉恍如身在布拉格。作为北部边城,格罗宁根城最大的幸福是她逃过了二战的烽火,没像鹿特丹那样,九成建筑物被炸毁。我跟随大学生走着,来到古老大学建筑物前。广场上停放着密密麻麻的脚踏车,大学生停车后走向大学楼,朝气飞扬。

荷兰人对于不须花费的,会节省克制。格罗宁根城没有巨幅荧光屏广告,没有日夜闪动光影的干扰。因这份克制,大学古城保有一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