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罢各地的城市壁画,还是觉得槟城的与众不同。

无论是藏于陋巷壁角的壁画,还是别的说不定会是什么的东西,槟城的艺术特质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给你惊喜。这份惊喜,不仅在于赏者的未期,也在于作者的无意。其实一切都在“艺”外。

无论是藏于陋巷壁角的壁画,还是别的说不定会是什么的东西,槟城的艺术特质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给你惊喜。这份惊喜,不仅在于赏者的未期,也在于作者的无意。

一个年轻的街头画家,机缘巧合地将升斗小民的生活点滴涂鸦于壁角,竟意外点亮一座城市的风景线,还引发民间蕴藏的创造力,纷纷将艺术巧思半隐于市井之间,美化日常的同时,“勾引”游客顶着过分热情的骄阳,流连巷弄。

Ernest在怡保、新加坡等地均有作品,可只有槟城的更加鲜活。因为槟城是包容的,不仅能容忍混乱无序,甚至能容忍“破坏”。“萌宠娃娃”的消失,“追风少年”等的一再受损,也许只有槟城人能够处之泰然。这种恬然面对一切无常的态度,使得槟城本身具备了一种神奇的艺术特质,这种特质渗透在槟城人的举手投足之中:要求细节却不刻意;追求品质并不张扬。

我曾光顾过槟城的一家马来人开的理发店。店主是个腼腆的年轻人,之前在沙龙工作,后因父亲年迈,就接手了家传的“绅士”理发店。店面很小,只有三张椅子。店里三位理发师都是马来人,英文不太好,态度却很温软。一个简单的男士短发(Clean Cut),我的理发师全神贯注地打理了两个钟头,真正做到“一丝”不苟,全然把理发当作艺术创作来对待。后来老板告诉我,每次剪发他都是这么投入,因此完工后必须休息20分钟才能接待下一位顾客。

新加坡也有反映民情的壁画,但那更多是对过去的缅怀,与现实发达的都市生活样貌相距甚远。怡保、居銮等地壁画虽有对真实民情的描摹,但因东施效颦而少了一份灵动,可以欣赏,却难会心。巧思足够将艺术斧凿无痕地融入生活,但街头艺术的感染力更多来自当地人对待生活的态度。

我几乎每年都去槟城。可爱的是,每次看到的壁画都不太一样。有些新添,有些不见;有些墙皮剥落,有些情境改变。乔治市的Hin Bus Depot原是废弃的巴士站,因加入艺术元素而一年年热闹起来。这里曾有一幅我最钟情的壁画:一个穿着连身衣的眯萌娃娃,躲在一丛真实硕大的绿叶后面,一手拿着小花铲,另一只手捧着一颗刚挖出的嫩绿幼苗。

艺术“与人欢乐”

恬然面对一切无常

在残垣断壁的荒凉中无意发现一个娇柔萌宠的娃娃,眼前猛然一亮,欣喜不由自主地挂上唇角。细细品味画作,那种深埋于颓废的希望,将温润和美好慢慢沁入人心。那次的槟城之旅,因这幅画而显得别致。我曾以为如此精美的作品一定会被细心呵护,可再探访时已湮灭不见。怅然,却也释然:曾经的美好,感动过即可,何必长相拥有。

街头艺术的魅力,在于对日常的精准拿捏,并消弭与大众的距离,恢复艺术“与人欢乐”的本质。有名的“姐弟共骑”“追风少年”等,触动人心的并非精湛的画技与巧思,而是在并不富足的生活条件下,孩子们脸上依然洋溢着的没心没肺的快乐。我想这才是槟城壁画成功的关键。

这城是马来西亚槟城州乔治市(George Town),画家是立陶宛人Ernest Zacharevic。借助槟城壁画的成功,Ernest名利双收,作品从街头走进殿堂,在历史丰厚的东方酒店(The Eastern & Oriental Hotel)有了自己的专属艺廊。槟城新风景线的形成,受到媒体大量关注与报道,为当地旅游业创造显著效益,引来不少城市的惊羡。怡保、太平、吉隆坡、麻坡、居銮等群起跟风,就连新加坡也有一幅幅壁画出现。远在中国甚嚣尘上的“特色小镇”,也以“城市壁画”为号召。这一源自西方的街头艺术在亚洲掀起了一股热潮。

那是我对自己的发型最满意的一次,而这家理发店也成为我不断再去槟城的理由之一。

前段时间有瑞士夫妇骑行环游世界的新闻,其中有处细节非常有趣:在骑行游历的七年中,他们前后生了两个女儿。无论之前在哪里,他们都会千方百计赶回槟城生产并休养,然后带着家庭新成员再上征途。一直很想问问他们选择槟城的心得。也许和我一样,他们也是被一些细节打动,就忍不住一去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