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比令的儿子不等桑布衣神父回神,笑着又拍了他的肩头。

“你们巫师所能提供的世界,在天主教里都获得满足,拥有一个纯净的天主教国度,一定可以帮助这个部落走向更现代,更幸福的状况。你们一天不放弃巫术,一天也无法进入天主的国度的。”桑布衣的口气坚决与肯定。

桑布衣摇摇头,想起上个月才开始进教堂的中年汉子,那个因为长期失业而酗酒,造成严重的酒精中毒的男子。经桑布衣长期协助及劝导,最后戒了酒,也进了教堂当志工,就像他在全世界各地所做的案例一样,他有信心一定可以改善这个教区的状况。

比令停了停,忽然扬起手,弹起食指,指向横飞过的一只黑凤蝶,只见那凤蝶急急向左跌去,恰好避开追击它的白头翁鸟。桑布衣看在眼里,却没看出什么。

“囝啊!我一辈子在部落,你说的欧美人、南美人,除了电视,我没有见过。他们吃水稻米吗?他们有小米吗?他们吃芋头吗?他们吃树豆吗?他们喝野番茄跟酸笋倒入山泉水做的冷汤吗?有一天大家都到了你说的天堂,我跟我的族人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唱歌他们会爱听吗?会不会也跟这里的汉人,根本不去了解我们,说我们是番仔啊?”比令干瘦却爬满皱纹血管的两手,轻轻的拍着桑布衣的手,认真的说。

桑布衣神父在教堂外站了一会儿,待教友走远了以后,走回教堂,坐在最后一排座位走道旁的椅子上反瞻整个教堂。可以容纳60人左右的教堂,依旧是当年他来这里创立教会时的陈设,只是稍稍显得陈旧些。

桑布衣神父停下脚步休息,从落坐的位置往部落方向望去。远前方的太平洋,海天相连处明显弯弧的地平线,像电影布幕般左右宽广的横拉,而渔船就只是屏幕上的黑点点,由左至右或由右至左,一定方向的移动。

他站到门口台阶下,一一的送别这些亲爱的教友,感谢他们在主日时候,不忘记来望弥撒,顺道也将天父的祝福,交付到他们一双双因长年劳动,结满厚茧的手掌上。

当时桑布衣并不太清楚巫术在卑南族群的地位,还没说完就引起底下一阵的嗡嗡。还是中年又是女巫群小组组长的比令,在结束后曾经提醒过他,但却引来桑布衣更激烈的驳斥,引经据典说什么中古世纪欧洲女巫的宗教事件,说什么巫术是多么的不科学与愚昧的骗术,引起比令的不悦,从此不再踏入教堂一步。

脱下圣袍后,桑布衣神父,慢慢的走向教堂门口,他极力地保持表情的愉悦,还不时的弯下身子,向走道两旁的教友问好。像稍早时,教友陆续进教堂的时候那样,拍拍小孩的肩头,握握年长教友布满皱纹的手。只是他心情显然不若早上,还有些期待。隐隐地,却有股期盼落空的失望,他清楚,所有的教友也感觉得到。

桑布衣起了身,又走了近四十分钟,总算到达比令的树豆田,一条攀爬上坡的小径,单纯的没迷了路,他有那么点庆幸感觉。

“就像比令伊娜的树豆田,即便小米累累,姜块成堆,她还是叫树豆田,我又何必害怕,他们的信仰会凌越天主呢?我该有信心的!”

“卑南族人吃稻米、吃小米营生,从巫师巫术的慰藉得到生活压力纾解与寄托,在某个形式上来说,这已经达到了宗教的作用,即便我们不同意,他仍是坚实的存在。我们不认同巫术,也许跟他们不认同天主的信仰相同。或者,他们认同我的天父,也同时尊重自己的巫术传统?”他想起主日望弥撒的教友,经常有人告解去接受巫师的治疗。

四十几年前比令第一次到教堂看他望弥沙的情形,他正好讲到巫术是一种违背天父期待的东西,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邪术,大家应该多祈祷,破除内心的恐慌,让天父,让圣母玛丽亚的慈爱,纯洁大家的心灵。

巴代(Badai),台湾卑南族(Damalagaw)部落人,生于1962年。曾任职业军官、大学兼任讲师,现为部落文史工作者、专职写作。

“你的田,你们都怎么称呼?”桑布衣心里因为有了答案,感觉信心十足又愉悦。

“我可以理解搭拉芼在你们传统文化曾经的地位与功能,但是现在都进入21世纪了,有些事是不是也可以有些改变?生病找医生,心里有事可以到教堂来告解啊!巫术又不能开药治病,反而让人家觉得你们是落后的族群,改一改信仰的方向,像当年部落首领同意引进天主教到部落一样,创造出一个让全国首屈一指的社区,不是很好吗?”桑布衣指的是民国五十几年,部落首领同意天主教在部落传教的事,而他离开的那一年得到全国整洁优良社区的殊荣。

以比令为首的女巫群,正站在教堂门口外微笑的注视着他。

比令当然知道,她是受奖的妇女代表,部落入口的树篱,还是她带领一群妇女重新整理的呢,比令笑了笑回应。

事实上比令还真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

比令抬起头,做了个手势,要桑布衣到工寮坐坐。

“桑布衣!”冷不防,有人从后方拍了他肩头叫唤他。他猛回头,才发觉他身后站着与他同年的比令儿子,那个当年第一次到这部落时,结交的最要好的朋友。

“不小啦,你的田,长的也很好咧。”桑布衣持续用卑南语交谈。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回过头看看山下那一块块整齐的水稻田、果树园以及那些平地汉人的房舍。

“假如我多些尊重,不再将他们的信仰斥之为无稽、野蛮与落后,站在一个相互尊重的立场,传达天父的慈爱,他们应该也会有相同的态度,认真的面对天主教。

“今天我们刚好经过,所以顺道,来看看你的树豆田。”比令慢慢说,眼里依旧是四十几年前桑布衣到这里时,比令望着他的眼神。

“真是努力啊,这些人民!”桑布衣感叹的说。心里有那么点,若他们都是教友该有多好的婉惜。他也清楚,他们的宗教信仰,根本还没准备好接受天父的恩泽。

“树豆田吧,今早约她来教堂,她说要去田里看一看。”比令儿子还是挂着笑脸,一副明知道桑布衣神父的心事,却努力装着不知道,免得他感到难堪的表情。说完也不等桑布衣答腔便往回走。

“假如,我愿意试着接受他们对搭拉芼的看法,让她们也相对的尝试接触天主,彼此的尊重,像比令的树豆田一样,都蓬勃发展,那会不会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也许那一天,他们真的认识了天父,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也说不定。”桑布衣感到自己有了方向。

长篇小说《笛鹳──大巴六九部落之大正年间》《走过──一个台籍原住民老兵的故事》获选“2001-2015台湾长篇小说30部”。著有长篇小说《暗礁》《最后的女王》等,短篇小说集《姜路》。

“那是你们都不来教堂啊!”桑布衣急着想解释,六十几的老人,还免不了那种孩提时期被冤枉的惊慌表情。

部落左侧经溪水冲刷后,形成了大片的冲积扇,上面横竖整齐的栽种了些瓜果,不消说,这一定也是平地汉人的辛苦成果。

这么多年来,桑布衣知道比令并未计较过去的事,但她以及其他女巫群不再进教堂,部落人盛行巫术的状况仍存在,还有教会的发展陷入一个停滞的现象仍是一个事实。这让桑布衣苦思不得其解。

“树豆田!我知道了,我懂了,比令伊娜!”桑布衣语气有些兴奋。

“我的确忽略了他们的感受。”他又重复说了这句。

“很好,蒙天父保佑!”桑布衣顿了顿。“过去的很多年,我到过不少的地方,见过不少的部落有巫师以及巫术,还都先后接受了天父,放弃巫术变成教友,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你们就不行?难道巫术会比天父的庇佑灵验吗?”显然喝完水的桑布衣,想直接挑明问题。

“比令伊娜,要说的莫非……”他停了停。“我忽略了他们的感受。”桑布衣简短的先下了结论。

“好好好……”比令拍拍他的手。“先别急着说什么吧,这里风景还算不错,难得来,你就坐在这里看看吧,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呢!”说完又拊了拊桑布衣的肩头。

“呵呵……什么是你的想法,对搭拉芼?”比令完全停了手边工作,领着桑布衣到工寮前樟树下的大石块,坐了下来,走动中询问桑布衣。

部落通往比令在半山腰的树豆田小径,仅以工作镰刀简单砍伐开出。沿途芒草不时侵入小径上,而经常踩踏的足迹,已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踩踏点。小径两旁较低矮的杂草毫不客气的贴着小腿,哗哗的摩娑着神父的长裤管。

“比令伊娜!你今天没到树豆田吗?”桑布衣快步的趋向比令,高兴的握着她的手。

“比令伊娜当女巫,也有六十年了吧?这之间帮助过的族人,恐怕连她自己也数不清楚。巫术在我们眼里虽然毫不起眼,总觉得上不了台面,但毕竟是他们文化的精髓啊!会不会那也是天父救赎世人的另一个形式?”桑布衣第一次这样把一个被传统教会视为邪恶的巫师、巫术与天父联想,自己也稍稍震撼了一下下。

“是啊,田不大,只要愿意栽种,老天帮忙,不怕长不出很多东西啦。”比令满脸笑容注视着桑布衣这个跟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外国人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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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豆田!树豆田啊!”比令笑笑着,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个结局。

比令的树豆田即便小米累累,姜块成堆,她还是叫树豆田。

“比令伊娜的树豆田,分别栽种不同种类的农作,共同享受阳光,却各自依时序生长、成熟、收获,树豆既没剥夺小米的阳光量,小米也没妨碍姜苗的日照,落花生更是充足的享受了阳光,原不该放在一起的,都放在一起了,却没产生矛盾与冲突。”

“比令伊娜,健康吗最近?”桑布衣用卑南语问候。

“今年,我都八十九了,要不了几年,我就要去见我的师父了,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实在是很高兴。

“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还要多久时间才劝得了比令进教堂?”

比令没接话,仍保持着笑容,几个皱褶的脸部纹路有点夸张的拉扯。瘦削的脸颊,不规则的分布着老人斑,外露出头巾的头发稀疏灰白,聆听桑布衣神父说话时的神态,掩不住那沧老感觉。

“面对平地汉人的宗教信仰,我虽然不是十分认同,但在面对的态度上,我是尊重了很多,认为汉民族的所有一切,必然蕴含中华民族悠久文化的精神。而面对卑南族人的搭拉芼时,却把他们当成蛮夷,态度上也许轻蔑许多,完全忽略他们文化也存在千年的事实。是这样吧!?”桑布衣毕竟是个有学养的神父,他反问自己,眼睛却看着蹲着拔杂草的比令。

桑布衣拜访过她很多次,每次拜访的最后,他总是被客气的请出门。偏偏部落十八名女巫群,一切以她马首是瞻,而巫术盛行的卑南部落中,这些女巫的影响力又非常大,她们不进教堂,连带影响别人也不会有意愿进教堂。几任的神父都形成了共识,认为这恐怕是这个教堂近半个世纪的发展,一直得不到突破性的进展的根本原因。桑布衣请调来的主要原因,也是希望能借助他在世界各地工作的经验来解决这个困境。

“你呢?今天好吗?”比令没接话,取了杯山泉水,问桑布衣。

“既然开了小路,为什么不把路开大一点,这些杂草也一并清除?”神父显然被这些杂草,弄得心烦气躁。

“这家伙!”桑布衣还真有种被洞悉心情的心虚。眼睛移向玫瑰花坛,又转看庄严又慈祥的圣母玛丽亚。

当年,桑布衣第一次来这里时,比令除了送吃食物品,还特别叮咛自己的孩子,尽量从旁协助,甚至花时间教他基础的卑南语。自己都快九十几了,能再见到桑布衣,她感到欣慰无比。只不过这一年多来,几次桑布衣的造访,让她觉得应该再点醒他什么。

他今年六十几,长年单纯的生活与每日运动的好习惯,保持了还算好的体力。但走在这坡度算大的山坡小径,仍感到气喘呼呼,汗流浃背。前后两次到这部落服务,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到这山坡地。平时他忙里忙外的拜访居民,要不,就出访邻近教区,或写记录,倒没想过要上来走走,这与他年轻喜欢冒险的习性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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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My God!”桑布衣才跨出门,他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惊叫了一声。

获有山海文学奖、金鼎奖最佳著作人奖、台湾文学奖长篇小说金典奖、吴三连文艺奖等。

“信仰也可并存?”桑布衣脑海只敢快速闪过,像过去传道时一样,他总是不鼓励自己有这样的念头,信仰天父是他唯一的职责与信仰。

他能把一个天天泡在酒缸的醉鬼劝进教堂,他当然能把讲理的比令劝进教堂。他能把南美一个土著部落的巫术习惯,完全引进天父的国度,他当然也能改变比令的想法,他想。

“全世界普遍接受天父的恩泽,不说欧美这么先进的国家,你看南美的国家也几乎都信了天主教呢,你可能都不知道吧!有空来教堂吧。多来几回,你一定会发觉,神圣的天父,祂是多么疼惜我们,将引领我们走向天堂啊。”桑布衣用卑南语说得很慢,眼神里还流露出无限的向往,看不出是六十几岁。

“都这么多年了,你一定有很多的想法。”

“比令伊娜,我以为你今天会来教堂呢,你已经很久不来教堂了。”桑布衣口气中听不出不悦,但他心里也清楚,比令不太可能再到教堂,但桑布衣仍没有放弃邀请。

桑布衣神父是比利时来的神父,早年曾经是比利时陆军军官。因为信仰虔诚,又富冒险精神与组织能力,在民国五十几年前后,被派往台东一带传教。他选择进入卑南族部落地区,并用了三年时间成功学习卑南语,还特别取了一个非常卑南的名字:桑布衣,并在当时居民的协助下,建立现在的教堂。隔年因任务需要调离后,直到去年他请调到台湾,才重新回到这个部落来。

他转回过身子,反瞻比令的树豆田,赫然发觉一个有趣的现象:几十棵的树豆树,枝叶团约伸展两手臂长的直径,每棵树上都开满黄碎碎的花朵,每棵树相距约二至三公尺不等的种在整块农地上,树下还栽种着落花生、生姜与小米。这些都是非常需要阳光的农作物,竟然全都种在一块,而且长得很好。栽种面积恰好涵盖比令斜度大面积却不算太大的山坡田。树豆田四周边以及每排树豆间,为了防止土石移动,还特别依地形的斜坡度,堆筑起石墙。

“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他重复比令儿子的话,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他决定用过中餐后到比令的树豆田,找比令聊一聊。

山脚下,小部落的房舍,混杂着钢筋混凝土的建筑与加盖的违建顶棚,红的灰的颜色,远远望去还真是好看。但桑布衣神父总觉得不真实,或许是因为他了解这部落的日常生活作息与实况,也或许是他记忆里四五十年前,整齐划一又街道干净的部落景况,他并不是十分确定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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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吃饭,很好啊!”比令亲切的回了他。

这之间,相隔近四十几年,但他依然感觉得到,这里居民的纯朴与对天父的尊崇。这从他们接领圣体的崇敬期待眼神,明显的看出;可以从他们吟唱圣歌的喜悦,听出他们他们内心的真实感受。只是,偌大的教堂,每次主日望弥撒,就十几二十人参加。部落具影响力的几个要角从不出现教堂,这可让桑布衣神父伤透脑筋。部落首领与祭司还好,去年造访几回后,他们偶尔会来教堂,女巫头子比令,可就没来过。

比令的树豆田,坐落在部落后方山坡突出位置,视野极佳,景致又比刚才在上坡路上所见到的更令人惊艳。山脉隔着溪流向部落的右方扩展,前端几小块开垦过的农作田,像是一块块淡了颜色的水彩画作的剪贴;中段突起的小山头以上,森林葱葱蓊郁,才过下午三点的这个时间,已经可以见到浓重的云雾层从山岭方向向下扩展、覆盖;左前方的海岸山脉,利吉断层向上耸起、左右屏开的呈现它小黄山美誉的殊荣,扩展顶处猴山正眈眈虎视的瞪向鲤鱼山;几架飞机盘旋着准备降落机场;整个台东平原全落入桑布衣眼底。深舒了口气,觉得舒坦极了。

“比令伊娜(注:母执辈敬称)现在人在哪里?”桑布衣问。

“比令伊娜!”桑布衣取出手巾擦汗的同时,挥起右手向屈着身、正在拔除落花生杂草的比令。

“囝啊!我相信你的天父是好的,从你的身上我可以看得到。我应该祝福你一切顺利。但是,这么多年,是什么原因在这里开展不下去呢?可能也是该想一想的事,不是吗?”

海边与部落之间的平原地,整齐分割着田畴、果园。相隔几块方格,就有一条贯穿的灌溉水道连结,那样的青绿整齐让人感到舒服。那是平地汉人的田地,肥沃而丰产。

桑布衣没再接话,见到比令走回工作位置的步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一堆话想要解释,每次与比令交谈,都是在这个点上打住的。

“都21世纪了,还谈什么巫术?难道巫术会比天父神圣吗?”桑布衣神父想着想着,没留意嘴里溜出的几句话。

十几二十人的主日望弥撒,唱圣歌的愉悦声一如往常的宏亮高亢;教友们的虔诚依然令人动容,桑布衣神父真心满意、愉快的看着这群亲爱的教友,感激他们总是满心欢喜的来参加主日活动。

“比令伊娜!”他爬下大石头,走向比令,大声的叫着。

“我可以不去搭拉芼,可以不去巴里西,但是我可不能告诉我的族人搭拉芼是不好的啊!那是我们卑南人列祖列宗传袭下来的习惯啊!没有搭拉芼,我们还叫卑南人吗?将来我们怎么去见我们的祖宗啊?”

“我可不是年轻没经验的小伙子啊!”桑布衣自信的点点头,转过身面向刚才上山时的坡面。

“桑布衣囝啊(注:昵称小孩),你听我说。”比令握起桑布衣的手。

在歌声祝福中结束活动,脱下圣袍后,一反上星期的失望,热络、愉快的走到教堂门口,准备送教友离去。

比令还是保持着笑容,娇小佝偻的身体站起来,高度恰好与坐着的桑布衣等高。走向工寮,取了一瓢水后,递给桑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