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却不甘起床。想着,想着我今天该做什么?又一天过去了,不是吗?往后的日子明显地又少了一天。我还有什么未来可筹措计划的呢?不想,也没计划。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吧,不管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除了与时间赛跑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没听到鸟叫吗?大大小小的鸟都起床了。

妈!你自己看看窗外吧!黑麻麻的!

母亲头也没抬地就说:天亮了,该起床了。

这时候,一阵火炉内即将烤熟的面包香从楼下传上来,是屋主在给我们烤面包啊!贪婪地嗅吸着,怎么忽然饿得慌?啊!面包!哪还能睡?床也无需恋了。

回房在暗中摸索着收拾一些杂物吧。悉悉索索地把一些琐碎折折叠叠地收拾着一些不必要的收拾。拿进拿出取上放下,犹犹疑疑思思想想地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要还是不要,但是那些声音啊!尤其是塑料袋子,每开一次口闭一次口,总是戚戚擦擦地在暗夜里明显得异常刺耳——我把双脚卷曲抱头苦叫:哎哟,妈妈,求求你就饶了我,让我睡觉吧!

这回母亲的声音幽幽的充满色彩。

看着自己双手上的斑斑点点,脸上眼角无论怎么努力都游不走的鱼尾,没怨岁月,只疑惑自己可曾为它做过什么?赖在床上,阳光入室,举起双手,辗转一夜的肌肤皱如微风吹过的镜湖,像沙皮狗的脸,层层叠叠……哈,此刻我正在古稀门口。我能进去吗?如若可以,该如何以从容的姿态进去?舒坦地步步向前?

一张可供14人同聚共餐的大圆桌,是我们兄弟姐妹还有姐夫嫂嫂们围坐话家常的定点,眼前一道道丰盛的佳肴,未入口已让双眼饱尝了美味。那样的聚餐,除了食物的味道,还有亲情的联系。如今,圆桌再也坐不满14人。他们,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却又理所当然地走了……超圆变成普通圆再缩成小圆最后也会不成圆。这又能怎样呢?剩下的只有无奈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那时候我青春十七八。

继续躺回床上,依然朦胧地把双眼锁在一框窗外。天渐渐的亮了,早晨的雾气也逐渐散去,这时候,远远的雪山露了脸,一抹阳光轻柔地照在它身上,但见它灰白的头上覆盖着发亮的白雪,像我们爱吃的雪糕,巴不得咬下一大口。

母亲最是讨厌。

声音里头没有一点色彩。怎会有如此无情的母亲啊?

可我不是鸟啊!妈妈!

多年来已尝尽母亲当年无缘无故彻夜辗转的滋味。三点正,门缝里卡的一声,报纸送来了;四点正,邻里做生意的小贩在停车场泊好车搬动物品开关车门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小贩煮椰浆饭的香味传来时已近五点。那时候我才像朦胧的曙色般朦胧地睡去。不久后依然自动醒来,尽管有时候一个晚上只睡那么一点点。

小路上两旁绿草青青,大片大片的土地上立着红瓦白墙的独门孤院,有的远远一栋,有的相邻却不相靠。但是屋型各异,非常童话,像小时候画的屋子:梯形的屋顶,四方形的两扇窗好像眼睛,两只眼睛的中间是站着的长方形的门犹如一张内敛的口。这样的乡村屋子,比比皆是地分布在唯一的乡村车道两旁。左望右看,每一栋平凡的屋子都给自己妆上各异的不平凡:有的在屋外种着颜色美艳的花,有的在门口搭上让鸟儿来栖息喝水的木架子,有的,闲闲地挂着秋千架,人就在那悠悠地轻摆晃荡着……还有屋旁各种果树,不当一回事地结满累累羡煞我的果实,好一幅让人艳羡的美景。

躺在异国宿处的床上,没有酒店的豪华舒服,却有家的自在温馨。这里是远在他乡的一个小镇,从踏入村口的那一刻就爱上。

她彻夜难眠,被折磨着等不到天亮就起身到厨房摸索着每天的日常,曙光才稍稍在天际露脸,四周还暗着,她已忙完晨早该忙完的事:碗架上的碗筷过水了,桌椅抹了,地扫了,咖啡也泡了(真是的!梦中总有咖啡香纠缠不去),早餐的糕点或面包也准备好了。甚至屋外朦胧的庭院、车房都打扫得一干二净的。还能做什么呢?实在没什么好做,看看天色,啊!只得回房去……起床就没有再躺下的理由,反正躺来躺去也是睡不着。

醒来却不甘起床。想着,想着我今天该做什么?又一天过去了不是吗?往后的日子明显地又少了一天。我还有什么未来可筹措计划的呢?不想,也没计划。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吧,不管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除了与时间赛跑外还能做什么呢?毕竟我不是我自己的主宰。

蒙蒙亮的清晨,被湿重清冷的雾气漫漫着慢慢有了醒来的意识,更被鸟的啁啾晃啊荡着缓缓地恢复逐渐地清醒。还未全醒的双眼迷蒙着往有亮光的窗外望去,一只小麻雀正站在窗外的电线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大概是想着怎么这张床又换了人?我懒懒乐乐地朝它挥了挥手,它却害羞似地倏地一下子飞走。我爬起身趴在窗旁寻找它飞去的方向,不见踪影。

那时候,我的儿女已成长。我则拖着中年的尾巴,潇洒、迤逦地享受着东游西走的逍遥。常常,就那样了无负担地在异国异床上悠悠醒来。心神皆醉。

我再度以被蒙头。

我大叫着猛翻身再用大被把自己盖得密密实实,杜绝妈妈发出的任何声音。但是不服气地我又掀开被角说: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有得睡你不睡!人家有多爱睡多睡不够你知道吗?

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