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人眼中的困窘,他们似乎没有太多抱怨,只是日复一日地劳作,努力过着生活,养育着后代,这是我难以想象的另一种生活,作为偶然进入他们世界的过客,竟是黯然神伤,想想人生百样,能衣食无忧做喜欢的事,已是大欢喜,自当珍惜。
如果不是OS坚持,我没想过要测绘这座大厝!夯土砌筑的墙,局部屋顶塌了,一些房间的墙也跟着塌了,前埕灰砖地上肥鹅大摇大摆地走着,时不时撒出一滩滩屎尿,厅堂堆满成捆的树枝与白蚁蛀蚀的木构件,廊道上一坨坨旧衣泡在泥水里,东倒西歪的木门窗挂满蜘蛛网,黑漆漆的房间里眠床落满尘灰……
自在言
这座摇摇欲坠的宅邸紧邻着林路祖厝,掩鼻进去看过两次,不知其来历,直到在村中调研几日,确定这是后埔林家四房的祖屋之一,林路可能生于此,也是村中现存最早的建筑之一。据说曾有发迹的族人计划拆除重建,因一户反对而不成,OS笑称:“林路厉害,让这房子等我们来。”
阴雨不断的黄梅天,空气湿哒哒的,测绘这老宅的心情也是湿哒哒的。现在还有人住在这样的屋子里?想必他们的生活愁苦不堪?与这两户人家初相见时有些诧异。他们先是警惕地问:“来做什么?”答曰:“来画图。”“要修房子?”答曰:“我们做研究。”虽然并不清楚研究是什么,看着我们认真的样子,他们热情地招呼:“来喝茶!”
老宅规模颇大,测绘绵延几日,得见住户日常。女人每日将地里摘的菜剁碎,从陶缸里勺出些东西,拌一拌喂鸡喂鸭。她的男人穿戴整齐,踩着三轮车出门,到村里收些破烂杂物,运到大厝前埕,夫妻合力用竹筐驮到屋里,然后将三轮车拖进下落厅堂,小心翼翼垫上砖安顿好。
残破的三落宅邸原有堂皇的门脸,夯土造的镜面墙贴着烟炙砖,虽然没有太多装饰,正厅颇为高敞,住人的房间都不大,数量却不少,号称有58间。由于子孙繁衍,这里曾拥挤不堪,后来各家盖了新房陆续搬出,只剩两户人家。一进到正厅,便闻一阵犬吠,令人心惊肉跳,壮着胆子坚持下来,发现家犬并不攻击人,只是尽心尽力吓唬人。
老屋破败原本就令人伤感,环境脏乱更是令人难过。一些房间用来放养鸡鸭,屋里屋外到处是粪便,下水不畅的天井积满污水,上落的厅堂里摆放着若干陶缸,盛放未名的发酵物,靠近后门的黑桶装着屎尿,地上的破瓷碗里残留剩菜剩饭,空气中弥漫着馊味,唯一让人提起精神的是院中那一株硕大昙花。
黑乎乎的天井里,见到另一家的女人忙着洗衣,凹凸不平的地上,甩干中的洗衣机震天响,端着画板拿着卷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去,为了方便我们测量,她善意地将洗衣机挪到一边,昏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倒是在屋外见到她男人,挺直的身板,洪亮的声音,告诉我们这宅子藏着鲁班尺,还有村里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