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而言,他们缺少必要的休息和户外玩耍的时间,有损身心和社交技能发展。对学校和教师来说,各种规定管理加码,增加了行政工作量,也挤压了教学时间,更助长校园内的形式主义风气。
不过,更需要思考的不仅是学校如何保障安全,而是在家长、社会职能部门都把安全的责任放在学校、教师的身上时,学校随之而来的懒政、一刀切解决办法,是否也难以避免?
广东湛江市徐闻县一小学被爆出,要求所有学生上下学都必须佩戴头盔。这在互联网上引起争议。
为了安全,中国校园出台了一些大众乍看之下难以理解的措施。《中国青年报》报道,宁波一所小学因为担忧安全隐患,拆除所有滑梯和铁杆,也取消了春游和秋游。此前,河北衡水二中也被爆出,为了防止学生跳楼,而在教学楼的窗户上加修护栏。
学校的“无限责任”
这所小学并非唯一出于安全考虑而出台一刀切政策的学校。上个星期互联网上热议的“课间圈养”,让中小学生课间十分钟除了喝水、上厕所外,不能出教室,也是师出安全之名。
2021年9月16日,河南省鹤壁市淇滨区湘江中学两名初三学生在学校厕所发生冲突,学生王某用匕首捅伤学生郭某的背部和后腰。公安机关介入调查,教体局则对学校相关责任人作出停职检查的处理决定。
教育学者熊丙奇在《新京报》上发表评论分析,在有关职能管理部门看来,管理学生坐摩托车、电动车时戴头盔,最有效的方法是,让学校对学生进行检查,不戴头盔不准进校园,但学校难以区分具体情况,干脆要求所有学生统一戴头盔。
又例如,尽管学生在课间仅被允许去厕所,但是学校却无法阻止学生们在厕所发生冲突,多起校园霸凌、暴力事件,都在厕所里发生。
《解放日报》报道指出,课间十分钟消失背后,学校最大的顾虑,也是学生的安全问题,因为学校往往在安全事故中承担了“无限责任”。
但就走路上学的小学生,也被要求佩戴头盔的现象,工作人员称,涉事学校在推广这项政策的过程中,要求过于严格。
不过,当前网民们声讨最多的,是中小学消失的课间10分钟休息时间。据《财新周刊》报道,北京多所小学的十分钟课间休息,只允许学生去喝水、上厕所,在教室里也要保持安静,不能去操场和走廊。
粗暴管理无效
安全重要,但以管代教、一管了之的粗暴方式,并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的安全状态。反而,还会产生负面效应。
例如在湛江徐闻的案例中,乍看由学校管理学生的交通安全,查看那些坐摩托车或电动车上学的学生是否戴头盔,会更加有效。但矛盾的是,学校只能在校门口看到孩子是否在进校门的时候,戴了头盔,无法得知他们在来的路上是否戴了。这样的安全管理,难说真的可以实现监督,更像是形式主义。
中国教育部上个星期五(11月3日)回应,坚决纠正以“确保学生安全”为由而简单限制学生必要的课间休息和活动的做法。
学校对学生打闹出事的案例格外敏感,跟学校所需要承担的责任相关。专注校园安全纠纷的蒲公英教育法治研究中心,2021年发布一项调研显示,2020年到2021年度的427件中小学责任纠纷案件中,因为学生嬉戏打闹导致伤害的事故,占比超过50%。 在这些案件中,被诉学校因未履行教育管理职责而被法院判决承担侵权责任的比例高达89.23%,不仅有经济赔偿、还会影响相关老师和管理人员的职位。 蒲公英教育法治研究中心主任李文对《解放日报》说,根据《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学校是否承担法律责任,主要看学校是否尽到教育管理的责任。责任包括,事故前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事故发生时要及时发现并制止、事故发生后要尽到通知和救助的义务。 李文指出,在具体司法实践中,“很少有学校免责的,多多少少会判决学校承担责任”。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则指出,出现安全事故后,学校容易有“维稳”思维,生怕家长闹事,会影响学校声誉、个人职位,从而包揽经济赔偿责任。长此以往,助长了校闹风气,导致“家长一闹,学校就是没理的”。 储朝晖说,部分责任最终容易落到一线教师身上。“哪怕一些当事老师没有责任,也会受到处分。”他说,一线老师有很大的责任,却没有足够的权力,从而“人人自危”。 他认为问题根源是学校责权边界的模糊。“学校目前不是有限责任主体,成了无限责任的承担者。”
让学生在乘坐电动车、摩托车时戴头盔,保障交通安全,理所应当。但这本应是交通部门和交警的职责。
教育部门和学校在这件事上,看似是被动接受、扩大执行,但背后反映的是学校对安全问题万分紧张。学生在上下学的路上出了问题,学校也难以免责。
为了安全 扩大执行?
针对网络爆料,当地教育局工作人员上星期六(11月4日)通过央广网回应称,学生乘坐电动车、摩托车时,需佩戴头盔,以保障交通安全,这是湛江市教育局的统一要求。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耘对澎湃新闻说:“我们曾做过一个调研,学校和老师最大的压力源是什么,结果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学生的安全。”
在一些学校,如果违反规定,还会导致班级被扣分,学生们只能在厕所里聊天、交朋友。
在微博上,还有IP地址是北京的网民跟贴称,他们的高中没有窗户。
校园安全压力来自于学生家长,也来自于职能部门。应对这样的压力,学校的管制措施不仅看起来粗暴、过度,实操中的有效性也受到怀疑。
越来越多迹象显示,安全已成了中国的中小学在进行校园管理时,排在第一位的考虑因素。
这位工作人员还说,目前,教育局已和校方沟通,要求校方进行整改,后期将继续完善相关措施,避免“走路、坐小车上下学需要头盔”的情况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