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而越来越认为,喜来登政变的至少其中一个主要导因,反而是上述的英语教数理的重返。慕尤丁在大学里主修的就是马来文学,而他一向来对自己强烈的马来国族主义思维毫不掩饰,如曾在受访里提到,自己首先是一位马来人、然后才是马来西亚人。当然,如此的坦然表态,在马国占了很大比例的保守派马来选民中是很有政治市场的。
从过后一周的政治进展来看,马哈迪应该是以自己德高望重的身份作为政治赌注,认为朝野各界必会挽留他留任,那他不但能出任超越党派的国民团结政府的首相,阻挡安华之前来势汹汹要争夺相位的野心,又能平息慕尤丁等保守派的鼓噪。
慕尤丁后来忽然启动紧急状态,企图强硬压制针对他的政府的政治动作。但演变至今,巫、土之间的博弈已然超越朝野之间的对立,成为马国政坛上的主要戏码。土团党近日拉拢数位公正党议员跳槽,要壮大自身的声势来遏制巫统的气焰。各造都展望来届大选能够平息政治纠纷,我倒认为未必。先埋一个伏笔。
在马国建国初年把国民学校里的教学媒介语逐渐从英语改为马来语,也恰是时任教育部长马哈迪,这一点慕尤丁应该是赞成的。但后来马哈迪却又反悔而推动以英语教数理,慕尤丁明显不认同,所以后来自己当部长后马上改回以马来语来教。
那时马国政坛的一件大事,是时任首相马哈迪在开年时二话不说,把来自他所领导的土著团结党的教育部长马智礼开除,并亲自代教育部长。教育是马哈迪极为注重的国事,他一再任即宣布会再次实施在国民学校以英语教导数理科的政策,因为国际上数理知识多以英文为载体,使到许多较具前瞻性与国际视野的家长额手称庆。
他后来陆续推出一些经济援助配套,主要是派钱来短期救济低收入群体,至于在中长期提供马国绝大多数就业机会的中小企业,则一直期望获得政府更多的援助或至少一些优惠来存活。
但慕尤丁接手的虽不是一盘烂摊子,却是马上须面对一系列严峻挑战,因为冠病疫情在政变前后已在马国大幅扩散。慕尤丁上台后不久宣布的第一波行动管制令,主要是依循公共医疗体系方面专家的建议,坦白说无论是谁当政府也会这样做。
当然,后来政治时局变迁,与前首相纳吉翻脸的马哈迪,与因质问纳吉在一马事件丑闻里的角色而被开除的慕尤丁反而走在一起,共同创立了土团党。而在当时包括土团党的希盟在2018年大选胜利上台后,马哈迪只委任慕尤丁为内政部长,后者看来也欣然接受。
当然,吊诡的是,马哈迪虽未出席喜来登晚宴,次早却忽然辞去首相一职,导致希盟政府倒台,这政变可说是成功了一半。
无论如何,慕尤丁当时联同恰好也是与党魁安华严重不和的人民公正党二把手阿兹敏,在喜来登酒店大摆政治宴席,出席的除了两人各自的支持者外,大多却是当时属于反对党的巫统与伊斯兰党的议员,一众造势要朝野合作另立中央政府,史称喜来登政变。
这项具争议性的英语教数理的教育政策,其实之前马哈迪首任的最后几年间即已开始推行。除了思想开放的家长外,另一些家长极为反对,认为会威胁到马来语作为马国官方语言的地位。所以,一向来马来国族主义思维浓厚的慕尤丁,后来成为副首相兼教育部长,即刻恢复以马来语来教数理科,这件事马哈迪一直耿耿于怀。
在去年年初,眼看马哈迪又要在教育上转舵了,自己身为他的党内二把手又未能规劝一向一意孤行的马哈迪,而马哈迪又是那么的决断,连属于自己党内同志的马智礼也赶下台,慕尤丁的迫切感可想而知。
回顾当时一些事态的前后发展,我逐渐思考出一些有关喜来登政变之所以发生的理论。我大胆提出一项假设,即慕尤丁不甘于被贬职,应该不是喜来登政变的其中一个主要导因。慕尤丁在政治生涯里的起起落落数之不清,如在担任柔佛州务大臣后,竟被明升暗降地被调到马国中央政府里担任坦白说不算位高权重的部长职位。但后来纳吉与他结盟出任正副首相,他也当仁不让。慕尤丁在政治上的能屈能伸,也造就他在政坛上的左右逢源。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
不料马哈迪高估了自己的政治声望,因为最后受邀组成新政府的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慕尤丁,后者也就顺水推舟地上任。至此喜来登政变圆满成功。
马来西亚喜来登事件已过一年,去年年初马国政坛山雨欲来风满楼,主要还不是因为政治上的演变,而是因为冠状病毒疫情开始蔓延全世界,大家诚惶诚恐,不知病毒会几时、如何大举来袭。
后来疫情略为好转,政治上的博弈再次出现。马哈迪被逼离开土团党,正式与慕尤丁决裂,但还是多方力阻安华任相的政治野心。而沙巴因政客跳槽而被逼出来的州选举,虽然土团党联合巫统最终获胜,却也凸显出巫、土两个执政党之间的严重矛盾,主要是巫统自持议席较多而想主导执政联盟,但土团党方面毫不示弱,多方力压巫统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