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预测2019冠状病毒疫情的长期发展轨迹还为时过早,但意识到下一次全球衰退可能即将降临,就不算太早了。而且这次的衰退,看似与2001年及2008年开始的那两次大有不同。
在中国其他地方,上海和北京等主要城市中的许多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室内以减少接触病毒。韩国和意大利等国政府可能并未采取像中国的极端措施,但许多人仍待在家中,并因此对经济活动产生了重大不利影响。
英文原题:That 1970s Feeling
版权所有: Project Syndicate, 2020
值得一提的是,冠病危机冲击世界经济之时,恰逢全球增长显露疲态,且许多国家过度杠杆化的时间节点。2019年的全球增长仅为2.9%,与历史上构成全球衰退的2.5%水平相差不远。意大利的经济在病毒侵袭之前才刚刚有点起色,日本不合时宜提高消费税后已经濒临衰退,而德国在政治混乱中跌撞前行。美国目前状态最佳,但是原本在11月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之前,只有15%发生衰退的可能性,如今看来要高得多。
令人惊讶之处在于,冠状病毒竟然也对那些看似拥有足量抵抗资源和技术的国家,造成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一个关键因素在于前几代人比今天穷得多,所以有更多的人不得不冒险上班(从而维持了经济的运转)。与现在不同,当年如果为应对疫情而采取极端经济缩减措施,可是要饿死很多人的。
此外,与本世纪前两次全球性经济衰退不同的是,冠病疫情同时引发了供给和需求两端的冲击。事实上,上次出现同等规模的冲击,还得追溯到1970年代中期的石油供应危机。虽然对传染的忧虑将打击航空公司和全球旅游业需求,预防性储蓄也会增加,但当数以千万计的人(出于封锁或恐惧)无法上班,全球价值链崩溃,边界被封锁,世界贸易也因各国不信任彼此的卫生统计数据而出现萎缩之时,供给侧也会受到同样巨大的损害。
全球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已经急剧上升,远远超过了投资者和国际机构愿意承认的传统预测范围。政策制定者必须认识到,除了降息和财政刺激措施外,还须解决对全球供应链的巨大冲击。最直接的缓解措施可能是美国大幅削减贸易战关税,从而安抚市场,向中国展现自己的政治风范,并把钱塞回美国消费者的腰包。一场全球衰退正是开展合作的好机会,而非自我孤立之时。
作者Kenneth Rogoff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学家,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及公共政策学教授
当前在中国武汉(也是整场疫情的核心区)发生的情况虽然极端,却是具有说明意义的。中国政府基本上封锁了整个湖北省,将其5800万人置于戒严令之下,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很多普通武汉市民连家门都很难踏出。与此同时,政府至今似乎已经连续六个星期,没有中断向湖北民众供应食物和水。这对于那些贫穷国家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首先,下一次衰退很可能发端于中国,而且事实上可能已经在发生了。作为一个杠杆率很高的经济体,中国无法像1980年代高速增长的日本那样,承受长期的经济停摆,因为个人、企业和市政当局都需要资金来偿还超额债务。而严重不利的人口结构状况、技术追赶差距的缩窄,以及周期性刺激计划所导致的大量房屋过剩,更别提日益集权化的决策过程,已经预示未来10年的中国经济增长将会显著放缓。
那些受影响的国家只能(也应该)背负巨额赤字,去花钱巩固其卫生体系并支撑经济。它们本应平时就积存未雨绸缪的财政储备,也早该意识到在繁荣时期实施无底洞式赤字支出的行为之所以危险,就在于总会有瘟疫、战争、气候危机和其他意料之外的事件不期而至。
然而,政策制定者及太多的经济评论家,都未能理解供给因素是如何令下一次全球衰退不同于过去两次。与主要由需求短缺所导致的衰退相反,由供给侧驱动的衰退所带来的挑战,在于它可能导致产量急剧下降和普遍的生产瓶颈。在这种情况下,普遍性的短缺(也是一些国家自1970年代石油危机以来从未遭遇过的状况),最终可能导致通胀上升而非下降。
诚然,当前遏制普遍通货膨胀的初始条件异常有利,但鉴于过去40年的全球化几乎肯定是造成低通胀的主要因素,因此除了贸易摩擦加剧之外,冠病疫情(甚至只是对可能发生疫情的持续恐慌)所导致的持续闭关锁国,将会是物价上涨压力卷土重来的动因。在这种情况下,通胀率上升可能会推高利率,并为货币和财政政策制定者带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