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享了很多趣事,自己怎么由一个看到虫子就秒变“尖叫派”的都市人,逐渐成为看到陌生受伤的动物,就立马想上前去救助的“自然派”。她讲到了受伤的食蟹獴,还有如何冷静地处理眼镜蛇的故事。这些生动的生活场景,可能是读一辈子书都无法体会的。这让我想起175年前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描写作者在瓦尔登湖畔度过的两年零两个月的所见、所思、所感。这本书崇尚简朴生活,热爱大自然的风光,它通过梭罗的生活体验告诉人们,不要被纷繁复杂的生活所迷惑,读懂《瓦尔登湖》,我们就会明白:人生在世,要想实现真正的自由,就得冲破心灵的枷锁。两位作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关注热爱大自然,关乎自我内心的建构。龙应台作为一位深受西方教育的东方文化人,骨血里更多的是“心远地自偏,悠然见南山”的中国文人隐士的思想。能在远离人群的山水中索居,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而在喧闹的都市里始终保持清静之心,何尝不是更大的修行。

龙应台说因为冠病疫情,她已有五年没有来新加坡。那晚分享的两部作品《大武山下》和《走路》,其实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作品,描写的是她为了陪伴和照顾90多岁的母亲,从喧闹的台北来到大武山下的潮州小镇生活了三年,期间为乡镇的小人物写传。后来又搬到更偏远的山区里,生活至今快两年多。远离城市接近大自然,在山居生活的每一天,在实践中发现自然真实以及让自己与自然连结的过程。

我该怎么定义龙应台?一位有态度的华人作家,一位有温度的文化推广者,还是一位有思想的母亲?

看见舞台上身着精干西服,因为生病嗓子疼,只能小声为现场观众娓娓道来的她,想想曾经为苍生立命奔走呐喊的她,到如今已经是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很是感慨。但无论是当年激昂陈情还是如今的温情劝诫,其实都让人能够感受到充满力量的龙应台,一直深耕本心,一直关注生命的状态,可能之前的力量是有爆发力的,而今天从山中归来的她则是安静而有力的。安静的力量更有张力,全场观众随着她小声温柔的讲述,安静地思考。这种场能非常了得,岂是那种激昂演讲所能比的。

台湾有一批青年时期受教于西方精英教育后,回归本土文化的杰出人才,比如优人神鼓的刘若禹、云门的林怀民、李安、蒋勋等,龙应台是其中优秀代表。他们永远在找寻作为东方文化人在西方语境下的对话方式,和最完美的表达方式。可喜的是,他们最终都在各自领域及本土文化中,找到了并且有着无可替代的话语权。

所以,黄庭坚的“胸中原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風霜”,说的就是无数像苏东坡一样的中国文人的风范,无论在何方,无论在何种境遇下都能怡然自乐,恣意潇洒地生活。这其中理应包括龙应台。我想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也是她从山中来带给新加坡观众的礼物。

龙应台呼吁大家都应在心里有座山,即使在最都市化的新加坡,仍然可以每天选择走一条新路,去市场和10个陌生人打招呼,去了解一种动物。只要有一颗热情探究的心,随时都会有奇迹发生。

6月3日,台湾作家龙应台在能够容纳1825人的滨海艺术中心音乐厅演讲,在周六的夜晚,很难想象有这么多人前来,共赴一场纯文学的讲座,全场几乎座无虚席。这是《联合早报》“城市阅读节”的最后一场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