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亚洲有广泛的经济联系,包括大量的贸易和投资。奥巴马总统曾推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这是一项高质量的自由贸易协定,让成员国能进入美国市场,参与者来自太平洋两端,包括发展中和发达国家。不幸的是,出于国内政治考量,在特朗普政府的领导下,美国最终退出了TPP。不过,感谢日本的领导,其余11个成员国仍组织了起来,达成了《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

亚洲是个充满活力且有巨大潜能的区域。全球超过一半的人口住在亚洲。亚洲的人口在增长,大多是年轻人,精力充沛且充满活力,所以亚洲是蓄势待发。

结语

中国的经济融入本区域,远比它按照一套不同的规则独立运作要好得多。中国发起了覆盖面广的倡议,如“一带一路”倡议和全球发展倡议,有系统地发展它的区域和多边联系。许多国家都对这些积极举措表示欢迎,包括新加坡在内,我国支持“一带一路”并加入了全球发展倡议之友小组。

不过,正如今年交流会的主题所指出,当前的世界是分化的。要在这分化的世界里实现亚洲的前景和潜能,将充满挑战。

凭着其影响力和资源,日本在区域事务上可以扮演重要角色。日本是亚洲领头的投资国,也是区域贸易自由化的有力倡导者。然而,由于太平洋战争的历史,日本在安全领域采取低调姿态。

欧洲的经验提供了借鉴,事态也可能出错,冲突可能爆发。亚洲爆发战事,是谁也不能排除的情境。因此,亚洲国家必须继续努力,深化区域国家之间的合作,促进相互信任,化解彼此间的分歧。这对我们能最大化维持增长和发展积极势头的机会,至关重要;如此,我们才能实现一个和平且充满活力的亚洲,在21世纪所能展现的潜力。

不过在亚洲,各国不仅该思考如何更好地为可能不幸发生的冲突作准备,也要探讨如何在冲突发生前就推进合作,维持区域的和平稳定,并降低发生冲突的可能。我们应该尽可能扩大各国合作并共同繁荣的机会,减少让紧张局势恶化至相互敌对的风险。

许多欧洲国家,包括德国也在强化自身的防卫。德国将把国防开支大幅提高至国内生产总值的逾2%。长久以来保持中立的瑞典和芬兰也已申请加入北约,以保护自己免受俄罗斯威胁。欧洲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采取这些举措,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们希望这些举措能带来一个更安全稳定的欧洲,虽然它们的长远后果难以预见。俄罗斯也须重新审视自身的战略处境和目标,以及它希望和欧洲邻国及世界其他国家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因此,这要求娴熟的外交、政治判断和最高水平的政治家风范。但利害关系重大,各国必须愿意表现出克制,接受分歧,有所妥协。这是因为,如果对这些热点处理不当,误判或失误很可能引发事态升级和严重后果。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是亚细安的另一项重要倡议。这是个具有开放包容框架的自由贸易协定。中国是成员国之一。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也是成员国,而这几个国家都同美国有着密切的安全与经济联系。当然,发起RCEP构想并把大家结合起来的亚细安,也是成员。

IPEF不能取代TPP

区域架构

亚洲国家该如何回应这些挑战,确保区域环境安全稳定,让所有国家在和平的环境下取得增长与繁荣,并各得其所?

我们可以怎么做?

首先是区域安全。

与此同时,亚洲国家相互往来以及亚洲和世界其他地区的交往,不能只建立在安全考量和关系上。安全合作还须辅以实质和互惠的经济合作,因为若各个国家也在他国的经济成功中拥有利益,它们将有更大的动力,一同克服彼此之间的问题。面对地缘政治的紧张,国家越来越强调把自身韧性和国家安全考量,摆在自由贸易和投资能带来的经济成果之上。但是,它们须非常小心谨慎,避免在冲突发生之前就采取极端措施。

非常感谢大家!

各国因此必须携手合作,加强集体安全;不仅仅是透过与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组成的联盟和正式组织,如四方安全对话(Quad)或澳英美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还必须与潜在对手接触,建立信心与互信。

各项安全安排和经济合作须能相互结合,形成一个开放包容的区域架构。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美关系会如何发展。

美国自二战结束以来,一直为本区域的和平与稳定提供框架。即使战略平衡出现转变,美国仍然保持着这一关键作用,没有其他国家能取而代之。澳大利亚、欧盟和英国也与亚洲有着牢固的安全联系,并在本区域拥有利益。将它们排除在外,既不现实也不明智。反之,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让所有利益相关者,在本区域达致力量和影响力的平衡,不仅在亚洲国家之间,也包括域外国家,如美国、欧盟和英国,以在本区域推进更稳定和安全的环境。

个别国家自然地会重新检视各自的国防战略与开支。每一方定然会想到须要加强自身防御能力,以防卫自己。在日本和韩国,敏感课题被公开地提出,包括是否允许在各自国土上部署核武器,或甚至更进一步,建立发展核武的能力。不过,如果我们只从个别国家的角度来看待区域安全,我们最终可能会陷入军备竞赛和不稳定局面。

无论是把自己抽离全球供应链、将业务迁回国,或是只到友好国家运营,切断与非盟友或非友国之间的联系,这些行为都可能阻断区域发展和合作,加深国家间的分歧,甚至加剧我们所有人都希望避免的冲突。

这种稳定对区域的活力与繁荣至关重要。我们希望在未来的几十年,亚洲的和平还能持续,经济不断繁荣发展。

本文是李显龙总理在日本经济新闻社国际交流会的演讲全文

与潜在对手接触

第二,美国和中国之间艰难的关系将直接影响亚太地区。中美关系近几年愈发紧张,两国之间的对抗已在亚洲显现。如果中美关系继续朝这个方向发展,将导致科技与供应链进一步两极分化,甚至是更糟的非预期后果。

这个具前瞻性的议程也涵盖了数码和绿色经济,这些主题将在区域引起共鸣。然而,IPEF不包括贸易自由化和市场准入,因此不是一项自贸协定,不能取代TPP。

联合早报翻译

不过,这仍展现拜登政府重视在亚洲的伙伴,并认识到通过经济外交与它们接触的重要性。我们希望有朝一日,待美国政治允许时,IPEF能让美国和它的亚洲伙伴引向自贸协定。

我们须要研究并从欧洲的经验学习,努力避免导致乌克兰局势升温,进而引发战争的那些失误和互动方式。

而今,随着岁月流逝、世代更替,以及处在全新的战略环境中,日本应该思考如何处理这些过去,让长期遗留的历史问题自此了结。这么一来,日本将能对区域安全合作做出更大贡献,并且参与建设和维护一个开放包容的区域架构。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是最大的制造业国家和货物出口国,消费市场增长速度全球最快。印度则是全球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全球五分之一的年轻人口在印度;这个人口红利将于下来多年里驱动经济增长。日本是个主要的先进经济体,通过外来投资、技术转移和从区域进口产品,一直是亚洲经济增长的一大贡献者。东南亚也一样,这个区域拥有6.5亿人口,其中六成不到35岁;东南亚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合计3万亿美元(约4万1242亿新元),使整个区域成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而且还在稳步增长。疫情暴发之前,麦肯锡于2019年发布的报告预测,到了2040年,全球超过一半的国内生产总值,以及40%的消费额将来自亚洲。因此,亚洲的前景可期。

我们期待中国通过这些举措,以建设性和互利的方式与合作伙伴接触,以便营造有利和开放的区域,让各国能继续发展彼此之间,以及与世界其他地区的经济联系。

我很高兴回到东京,并再次于日本经济新闻社的交流会上发言。

亚细安在这个区域架构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即使在冷战高峰时期,美苏的最高领导层和军队之间,仍保有不公开的沟通渠道。这样的渠道须要在中美之间,以及在其他彼此有争议的亚洲国家之间设立和发展起来。它们有助于减少疑虑、澄清误解,也可及时处理必然会不时出现的突发事件。

至于哪一方应参与本区域安全事务,我们必须接受许多利益相关者都会参与其中,包括一些来自亚洲以外的国家。

在过去几十年里,亚洲有幸享有稳定而安全的环境。

尤其重要的是,各国在处理可能引发冲突的潜在热点时,必须非常留心和谨慎,如朝鲜半岛、台湾海峡、尖阁诸岛/钓鱼岛或南中国海。避免这些复杂课题发生不利的转折,远非那么简单,因为有关各方不仅要考虑战略影响,还要应对国内政治压力。

但是,我们不能假设让人满意的现状会长久持续。

乌克兰战争爆发后,欧洲国家正在重新思考它们的战略选择。它们现在后悔过于依赖俄罗斯的能源,也正紧急采取措施,以尽早停止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和天然气,即便这意味着它们得支付更高的价格购买替代能源。

我们欢迎国际社会在区域事务上,对亚细安与“亚细安核心”的广泛支持。当中,四方安全对话成员国和韩国均发表了领导人层级的声明,重申《亚细安印太展望》(ASEAN Outlook on the Indo-Pacific,AOIP)的目标与原则。岸田首相也强调,建立一个“以亚细安为核心”“和平稳定”的印太地区,符合亚细安与日本的共同利益。

它们同样在亚洲拥有合理合法的权益;在维护区域安全稳定、保持本区域开放以继续同世界各地进行经贸往来,以及在进入对全球航运和商业至关重要的亚洲海上交通线方面,它们也都有利益。

中美竞争无可避免地正在影响亚洲所有国家。一些国家想要靠拢一方或另一方是很自然的。但大多数国家都希望不会被迫在中美之间选边站。如果亚洲国家分裂成两个阵营,将不会有好结果。较为稳定又可减少紧张局面的做法是,中美两个大国拥有重叠的朋友圈,让其他国家可以同时与两边友好合作。亚洲的安全安排与经济合作项目,都应该导向这个结果。

我会说说两个重要的地缘政治发展。

与此同时,中国在亚洲的经济影响力巨大且不断增长。这是中国持续增长和发展的一个自然和积极的结果。它让本区域获益匪浅。事实上,中国已经是本区域几乎所有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包括新加坡和日本。

一、美国和其他国家能否适应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与合法权益;二、中国如何接受自身作为全球参与者所应负起的日益加重的责任,并展现自身在本区域的良善目标;三、中美如何联手实现双方在亚洲的长期共同利益,以建立一个开放稳定的区域,一个大国小国都能共存、处理分歧、相互竞争又和平合作的区域。

延伸阅读

尤其是对美国和中国这样的大国来说,与亚洲国家的经济合作,能充分地向外界展现,它们对亚洲的参与不仅是为了提升自身在区域的实力和影响力,也会为合作伙伴带来实质且双赢的利益。

“亚细安核心”(ASEAN Centrality)不仅仅是个概念,而是已经促成了好几个重要论坛和机制,来巩固区域整合与合作。例如,创建了各种“亚细安+”平台,包括亚细安区域论坛和“亚细安加八防长会议”(ADMM Plus),为各国提供对话和接触的中立场合。

首先,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袭击严重威胁国际秩序。它违反了《联合国宪章》,也公然而严重地违反国际法。它扰乱了所有国家所遵循且依靠的、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制度。它也开了个危险的先例,危及许多国家的安危和存亡,尤其是像新加坡这样的小国。

在拜登政府执政期间,美国并未重返CPTPP。取而代之的是,拜登总统推动印太经济框架(IPEF)。印太经济框架本周在东京启动,13个参与国中包括日本和新加坡。IPEF在四组课题上促进灵活合作:一、贸易;二、供应链;三、洁净能源、去碳和基础设施;四、税务和反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