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年来,执政的依斯迈政府处于脆弱状态,被迫与在野的希盟签定政治备忘录,反而落实了若干重大体制改革,包括反跳槽法令,这些政治改革在巫统一党独大时是无法想象的。纳吉贪腐弊案源自长期的制度失衡,以及选举竞争下的政治献金压力,不少从威权转型的国家都要克服面对。这个过程没有捷径,需要社会共识、朝野合力、渐进改革。马来西亚的体制既有失灵的一面,也有韧性和坚持的一面,长期依然有守有为。
纳吉面对竞选资源压力
围绕着纳吉的贪腐弊端,正是导致马哈迪领军的希望联盟在2018年大选实现政党轮替的主因。选后马国社会一度以为国家体制有望重建,有过短暂的乐观氛围,并以为变革可一蹴而成,从此突破政治与族群困境。马哈迪政府的确立刻逮捕纳吉夫妇、组成全新内阁等等,似有新兴气象。无奈希盟经历22个月短暂执政即告下台,造成支持者失望与不满,并对政治衍生疲惫和疏离感,甚至影响投票意向。如今纳吉入狱服刑,一定程度上可视为政党轮替后的社会胜利,挽回人们对巩固民主的想象。
长期而言,马来西亚的政治转型仍然逃脱不了其他新兴民主国家的普遍经验,一方面选举程序固然可以促成政党轮替,但民主体制尚未巩固和完备;另一方面,威权的遗绪依然笼罩在社会各个面向,长期的制度崩坏尚未修复。菲律宾、韩国、台湾在政治转型后,同样经历过领导人因贪腐而入狱的事件,不当的政商关系仍然是新兴民主体制的常态。纳吉的贪腐丑闻不是个案,而是权贵资本主义下的普遍现象,须要健全的制度监督与公民社会制衡,包括推动政治献金法案,是当下首要议程。
过去四年,纳吉和巫统其他旧权贵,集结成党内主导势力,成为干扰马国政治稳定的一大乱源。他们多有案在身,为了摆脱官司,不惜煽惑族群情绪,动员右翼力量,也分化执政阵营,导致政局波动不稳。纳吉等人近期还施压首相依斯迈沙比里提前大选,试图在巫统胜选后尽快回避法律制裁。因此纳吉是否终审定谳,就成了检验马来西亚政治与司法是否倒退的压力测试。
当法庭宣读裁决后,立即在社会上掀起巨大效应,似乎略为抚慰了马国社会近年对正义的期待,也重新召唤起人们对政治民主化的回忆。社会上尽管不乏为纳吉婉惜的声音,但绝大多数都接受判决,有者更视为马国政治转型下取得的阶段性成果,有助于增进对民主进程的信心。
马来西亚前首相纳吉贪腐案经过冗长审讯,最终被联邦法院驳回上诉,即时入狱。这是一段混杂了人性、权力、恩仇和制度崩坏的丑闻。
巫统自2018年败选后,党内领导层依然由旧势力牢控,没有对失去政权负责,导致下野后无法重新出发。如今随着这群官司缠身的党领袖压力升高,他们已成党内包袱,时间也不在他们一边,预料党内会浮现新世代接班的要求,以重建巫统形象。依斯迈抵挡住压力不干预司法,令他在民意上有加分,不会急着提早大选。
纳吉入狱之后,短期内对马国的政治有微妙影响。过去四年,他的党内忠实盟友,也是巫统主席的阿末扎希,预料会继续向首相依斯迈施压,争取提早大选,但威胁力已然减弱。
如今,联邦法院以坚定和果断的姿态驳回上诉,不只捍卫司法独立和三权分立的尊严,也有利于恢复社会对政治改革的热情。大马的宪政体制屡受破坏,包括慕尤丁政府以抗疫为名颁布紧急状态,但在司法这一条底线上,至少还保持应有的韧性。希望联盟上台后处理纳吉弊案,是后者受到制裁的关键,他们现在可以向支持者宣称,2018年投票促成政党轮替没有白费。这个判决意义重大,纳吉不只成了第一个入狱的首相,更说明民主转型不会一步到位,制度完善经常是以“分期付款”方式渐进完成,需要社会以耐心来接力促成。
(作者是马来西亚华社研究中心董事)
纳吉骇人的贪腐行为,固然跟他的贪婪、权欲和奢华生活脱不了关系,但也跟巫统在2008年后处境严峻,须要开发政治献金来源有关。在马哈迪时代,巫统有复杂和绵密的党营事业,可以提供所需的选举经费,以及维持庞大的经济庇佑网络,以换取基层支持。可是,当时维持党营事业的方式甚为个人化,不见得受到党内制度化的监管。纳吉幕僚罗蒙博思(Romen Bose)在国阵垮台后出版的回忆录就提到,马哈迪退休后,这些党营事业并没有好好地过渡到党内系统,纳吉往往得另行寻找经济资源。2008年大选出现政治海啸,国阵失去国会三分之二优势和五个州政权,令纳吉在政治资金上更有压力,一马公司的丑闻也因而开始。
联邦法院以坚定和果断的姿态驳回上诉,不只捍卫司法独立和三权分立的尊严,也有利于恢复社会对政治改革的热情。这个判决意义重大,纳吉不只成了第一个入狱的首相,更说明民主转型不会一步到位。
纳吉担任首相长达九年,任内涉及多宗贪腐案,已经审结的SRC案判刑12年,至于涉及26亿令吉(约8亿新元)的一马公司大案仍在审理中。纳吉的贪腐罪行,有极高的技术含量,并非一般贪污收贿可比,而是牵涉到资金流动、跨国洗钱、财技操作,手法圆熟,也需要国内外的国有企业、投资银行、政府官员的放行与配合,间接暴露出各国金融体制的分赃与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