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新加坡政治精英甄选模式,是依李光耀建立起来的惯例。他也没有硬性安排接班人,而是透过一套“制度创新”的机制来选拔,有东方贤人政治特色,在先进经济体中别树一格。他不采纳现代西方政党的党选程序,又吸取了其他国家指定接班人失败的教训。从后继的吴作栋和李显龙两任总理之表现来看,新加坡透过选贤、督导和辅政,有序地培养接班人,暂且而言是有效和成功的。惟随着岛国政党竞争日趋强化,现有的接班模式能否维系不被打断,未来或有更多变数。

黄循财继承一个高效能和富有竞争力的先进经济体,为他的执政打下坚实基础,但新加坡的柔性威权体制,还重视领导人的贤明和威仪。因此,新任总理势必要尽快展露视野,以政绩来确立领导权威。

现有接班模式 未来或有变数

长期执政的政党要保持韧性,党内就要周期性更新,回应社会新兴需求。由于年轻国民对民生经济有更多意见,期待更开放多元的社会价值,下一代领导人面对逐渐懂得经营的反对党,预期新加坡的公共生活会更加政治化。可是,新晋政府领导人多来自政府部门、军方、政联企业,未必在政治历练上有足够经验和判断,过多的集选区,也令不少政府高层是在党的羽翼下中选,个人未经过实质的政治考验。

相较于其他东南亚国家,新加坡与马来西亚自1960年代就建立起稳定的政党制度,有效地将各阶层社会精英组织起来,使两地政权充满政治韧性,因而都有一党长期执政经验。由于马国有较为制度化的反对党和在野结盟,巫统的独大地位已被打破;但人民行动党的优势相信仍将维持下去。

行政官僚治国可能符合政府治理上的要求,但在变迁中的环境,国家领导人还需要灵敏的政治思考和气质。新一代领导人有完整的养成过程,熟悉体制,但守成有余,也需要更多政治热情。根据吴作栋回忆录,他当年曾被党内元老质疑欠缺政治热情,如果把从政视为履行国家任务,在日趋政治化的政党竞争中,可能要加倍经营。

黄循财继承一个高效能和富有竞争力的先进经济体,为他的执政打下坚实基础,但在新加坡的柔性威权体制里,还重视领导人的贤明和威仪。新一代接班梯队是经历换帅和折腾后,才组建而成,因此,新任总理势必要尽快展露视野,回应社会迅速变化,强化基层组织互动,保持体制运作严明,以政绩来确立领导权威。

今日新加坡的治理效能依然卓越,而且增强了社会韧性,还在竞争优势上远远抛离香港。疫情期间,新加坡很早就提出与病毒共存,也是较快从疫后复甦中获益的国家。李显龙在父亲光环下,无疑政途比他人走得较为顺坦,但自己也以能力和决心证明,他的确是当代亚洲杰出的领导人。

人民行动党可算是干部型政党,党的组织和建制其实并不庞大,有时是隐身在政府体制内,也少见公开的党内选举和基层动员,减少社会的政治化。因此,该党政治精英往往是通过自上而下的甄补和观察而产生,优点是易于营造凝聚力和集体共识,缺点则是未经党内外政治历练的洗礼。

就此而言,在李显龙治下,新加坡社会过去20年来变得较为宽松、开放,以及更具动感与活力。李光耀是那种“连受了伤的老虎也别轻易放过”的强悍作风,但李显龙在某些看法上与父亲未必一致。他上台不久就公开讨论开设赌场,还允许在国会发言时随时转换语言,容忍较多社会异议,增加了政府的回应能力。

过去60年,两国执政党的组织化程度甚高,但接班人选取得合法性地位的路径不同。巫统和马国其他政党的政治接班梯队,是通过党内公开选举取得社会认可;人民行动党则采取独特模式,团队领导人必须得到同一世代的推举和共识,以“群贤举荐”模式来达致。

作者是马来西亚华社研究中心董事

新加坡能做到政治交棒有序完成,在本区域实为罕见。这有助于政策与路线平稳过渡,维持党内精英整合,避免权力继承过程中的高层分裂,确保执政党政绩的传承与韧性。过去巫统在全盛时期,还可勉力达成政治接班安排,后因党内周期性政争而致失效。如今马国处于政治新秩序未定的转型期,权力继承比以往更不确定。

2020年大选,副总理王瑞杰战绩欠佳,多少影响了行动党接班部署,更早以前政治明星杨荣文败选,就直接冲击其政治生命。从这个角度而言,新加坡尽管被某些论者形容为威权式民主,但选举程序与竞争还是能产生关键意义。2011年大选,人民行动党得票率下降,就驱使执政党在选后检讨多项民生与社会政策,以回应选民发出的信息。

新加坡的接班模式在人民行动党仍主导政局的情况下,还是可以延续,但未来考验或将愈加严峻。理论上,现有选举程序是可以促成政党轮替的。2011年总统选举,陈清木仅以3.38个百分点落败;在未来两至三届国会大选,反对党未尝不可能打破执政党三分之二的垄断。事实说明,集选区制不再独厚执政党,若反对党再拿下四个集选区,就接近否决三分之二多数。新加坡是城邦国家,政治风潮可以短期内席卷全岛。由于选制上采用单一选区相对多数决,只要额外10个百分点以上的选票转移,就足以改变大局。

新加坡政府领导团队即将交接,黄循财将成为第四任总理。人民行动党向来通过谨慎和认真的内部机制,培养领导团队,同时由接班世代推选出领导人,形成集体共识。这种有序布局下的权力转移,既有利于无缝接轨,同时减少精英分裂,也意味着政策和理念将有相当程度的延续性和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