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依斯迈和安华在对马哈迪“秋后算账”的动作,严格而言还是有本质差别的。依斯迈内阁所设立的特委会并没有法律地位,是政府体制内的专案组织,但团结政府所设立的皇委会级别更高,调查权更大,直接对国家王宫负责。安华政府能够如此高调将白礁岛案摆上台面,也是因为目前马国拥有的“地利”是依斯迈政府所缺乏的,即与新加坡极为良好的关系。这又和新马关系有何联系?
马来西亚内阁最近突然决定设立皇家调查委员会,用以检视希盟马哈迪政府在2018年处理白礁岛主权诉讼时,是否存在人为失误,令原已沉寂多年的白礁岛议题,再次成为马国舆论的焦点。
同样,安华在上台后即重提马哈迪与白礁岛议题,而当时政府也不稳定,他需要议题来凝聚支持者、阻止马哈迪卷土重来。当然,你或许会问,如今团结政府趋稳,马哈迪也不复当年勇,为何还要成立更高级别的皇委会来追究责任?综合当下形势,这一来是顺应新任国家元首苏丹依布拉欣的要求,因为元首一直坚持真相须要查明;二来,马哈迪近期频频挑战马国的世俗价值,为团结政府制造不少麻烦,此法可暗示他安守本分的同时,亦可观察他在马来社会是否仍有影响力。
换言之,不管是依斯迈还是安华,他们都是在适当时机深究马哈迪的责任,而这个迎合“天时”的举动,也为他们带来一定好处,比如争取支持率、验证影响力(人和)。当然,皇委会设立的时机耐人寻味。目前在法庭上面控的前财政部长达因是马哈迪心腹;另外,马哈迪两个儿子,即长子米尔占和次子莫扎尼陆续被反贪会传召,这些事情进展再加上白礁岛,某个程度上算坐实了坊间指摘政府要着手对付马哈迪的说法。
也因为马新两国关系的氛围良好,再加上马国政府似乎将调查定向为“检视马哈迪政府终止复核”,这也意味着布城相信此刻处理此事,新加坡的反应会较温和;作为回报,团结政府应该会谨慎行事,尽可能在不影响新马关系的前提下,向马哈迪追究责任。
马国早前与新加坡签署了柔新经济特区备忘录、柔新捷运(RTS)的边界轨道也完成衔接,沉寂多时的隆新高铁(HSR)亦开放招标,两国民众乐见其成,这让新马关系变得比过去任何时候更显紧密。然而,也因为两国关系的氛围良好,再加上马国政府似乎将调查定向为“检视马哈迪政府终止复核”,这意味着布城相信此刻处理此事,新加坡的反应会较温和;作为回报,团结政府应该会谨慎行事,尽可能在不影响新马关系的前提下,向马哈迪追究责任。
众所周知,政治向来讲究时机,而所谓时机,就是在对的时间点做对的事。当然,马国政坛一直以来都有要求马哈迪解释为何放弃复核白礁岛裁决的呼声,特别是在周三(31日)接任国家元首的柔佛州苏丹依布拉欣,更是不止一次就此事批评马哈迪与当时的希盟政府。这些来自政坛与王室的压力,迫使在2021年掌权的国阵,宣布设立特别委员会来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柔州政府甚至在2022年6月表明有意起诉马哈迪。
我理解新、马两地的一些读者对这种情况可能会感到疑惑,毕竟有关白礁岛的主权归属早有定谳,而且申请复核国际法庭裁决的10年期限已过,马国启动调查对索回白礁岛于事无补,安华政府何以旧事重提,甚至有意追究前任政府撤回司法复核的决定?
安华需要议题凝聚支持者
由此,我们可以尝试理解,当时这个撤回复核的检讨工作,除了因为柔州王室的压力,实际上也具有争取支持率和压制马哈迪势力的两大好处。因为当时的马哈迪所领导的斗士党来势汹汹,尽管该党在2022年3月举行的柔州选举中铩羽而归,但国阵和希盟依然不敢小觑马哈迪的影响力。再者,斗士党8月宣布与一些保守派政党成立祖国行动联盟(GTA),令国阵,特别是陷入党争的巫统感到忧心忡忡,因为巫统在2018年大选也是在内斗的状态下败给土团党。
虽然特委会已在2022年8月杪向内阁提交结果,并指马哈迪的决定可能涉及人为失误,但由于特委会不具备法律地位,加上马哈迪不承认过去的行政决定存在疏忽,时任首相依斯迈沙比里也深陷巫统内斗中,所以政坛与坊间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政治议题。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
当然,行文至此,我们可以注意到这里有个特别时机,就是白礁岛案被挑起之时,也是马国政局最混乱的时刻,而特委会的报告也是依斯迈解散国会前夕,由时任首相署部长旺朱乃迪透过文告发布的。
对于其中背后考量,马国普遍有两种说法。其一,团结政府须要知道谁应该负起丢失白礁岛的责任,以从中找出问题根源,确保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人为失误情况发生。然而,马哈迪近期频频挑起种族议题,在六州选举后也同国盟靠得很近,所以第二种说法就指安华政府其实打算利用此事打击马哈迪,因为放弃司法复核就是他任相时的决定。尽管众说纷纭,但究竟哪种说法更接近事实,我们或许可从议题被挑起的“时间点”来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