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拥有知情权的公众,也必须承担知情的责任,在还未充分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前,应避免被自己乃至大众的情绪牵引。泄愤式的发牢骚和努力了解事情全貌后的批评,不是同一回事。质问这数十亿元交易谁得谁失,是合理且必要的怀疑;但毫无根据地怀疑一切,就容易滑向危险的虚无主义了。在安联英康合并案中,主事者是否已经善尽了说明的义务,现在尚言之过早;但民众同样须扪心自问,是否也善尽了理解的义务,而不是屈服于人云亦云的从众心态。
许通美的话可能有些重,但过去的经验,确实不利于让公众对英康易主后的变化,有太大的信心。毕竟殷鉴不远——秉持类似社会宗旨,而且是在广大基层民众鼎力支持之下,慢慢茁壮成长的储蓄银行,在被同样有官方背景的新加坡发展银行兼并后,在商业市场逻辑上确实表现得可圈可点,但若从服务基层的初衷这一道义逻辑的标准评判,结果可能仅在及格线上下徘徊。当然,银行金融业经历这些年的变化,已经沧海桑田,不宜完全用当年储蓄银行的准绳,去评判后来的星展银行。用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7月29日声明里的说法是:“时移势易,本地保险业已发生根本的变化,与英康创立之初的市场情况,已截然不同。”
坊间显然并不买账,毕竟这么重大的交易,而且涉及新加坡人熟悉且有感情的知名品牌,若没有负责人亲自出来召开记者会说明,恐怕难以服众。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7月29日再度发声明,强调会始终守护利益相关者,特别是英康保户的利益。但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主席林文兴也提醒说,英康必须先确保财务上可持续,才有可能继续为民众服务。这当中是否存在什么微言大义,只能由民众各自仔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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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联合早报》言论主任)
拥有知情权的公众,也必须承担知情的责任,在还未充分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前,应避免被自己乃至大众的情绪牵引。泄愤式的发牢骚和努力了解事情全貌后的批评,不是同一回事。
本栏上一篇《最糟糕的政治制度》指出:“公民首先要明辨是非,而尊重基本事实,追求真相和真理,则是民主共和政体得以制约权力,保护权利的根本”,在讨论英康出售事件时,可能值得重申一遍。另一个须要强调的前提是,合理怀疑与虚无主义之间的差异,或许就在于社会的互信程度,特别是对公共体制的信任。在这个意义上,英康事件的后续发展,不妨也可以拿来作为一种别样的政治体检。
英康前总裁陈诸杰和陈钦亮也分别在社交媒体上,对英康可能被收购的消息表示不满。这迅速形成舆论旋涡,一些业界人士批评,脱售英康违背它最初为低收入群体提供保障的社会宗旨;不少公众也担心安联入主后会在商言商,提高保费来增加盈利。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这时或许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在7月25日早上紧急发表澄清声明,强调出售后自己依旧是英康保险的主要股东,会为市场提供价格非常具竞争力的产品。
显然,出售英康依据的主要是商业市场逻辑,反对的则立足道义逻辑,各有各的道理。但先别说寻求共识,双方能否跨越认知的鸿沟,建立对话的交集点,难度恐怕就不小。许通美和陈钦亮针对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的第二份澄清声明,以及林文兴对于出售英康的理由,分别在脸书贴文回应,表示没有被说服。许通美更引述首任外交部长拉惹勒南的话说,不希望新加坡成为人们只知道所有东西的价格,却不知道任何东西的价值的国度。
前身为职工总会下属合作社的英康保险,可能会以22亿新元出售51%控股股权,给德国最大的保险公司安联,近日成为本地舆论的热点话题。质疑和反对者担心,刚在两年前终止合作社法人身份,转型为企业的英康保险,短时间内又易主外国金融集团,还能否保留成立时要保障低收入群体和工友福祉的社会宗旨。这些带有不小情绪性的隐形义愤,让拥有英康保险的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陷入舆论被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界到底没有免费的午餐,羊毛总是出在羊身上,社会宗旨最终还是得有人来买单。若英康错失发展壮大的机会,在无情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就更加谈不上能服务任何人了。复杂的商业考量和技术难题,一般人本就难以理解,也不易做深入浅出的说明;在社会宗旨的道义大旗面前,更多少有些秀才遇见兵的窘迫。好在我们身处强调法治精神的“被治者同意”的共和政体,公众有知情权,主事者便有说明的义务。职总创优企业合作社一再解释,媒体尽可能代社会质疑并详尽报道,就是希望真理越辩越明,公众能掌握形成正确判断的充分信息。
这个性质上能算作公关危机的缘起,首先是沟通上的大意。当事人或许只单纯把事件视为一般的商业合并行为,并没有预料社会反应如此巨大。因此,最初宣布消息的方式很简单,只是在7月17日发给媒体的一纸文告,而且还是由安联而非英康出面。经过几天的舆论发酵,新加坡巡回大使许通美7月23日在脸书贴文,认为脱售英康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希望表明英康和职总永远不该被卖掉。”